韓清瀾邊哭還連聲哽咽:“妹妹,不這些了,你不生我的氣就好。”一席話倒讓周遭的下人們有些心酸,他們這才想起,自家大姐年幼失母,將父親視作唯一的依靠啊!自然就有那心疼主子的,轉頭要將所聞所見告訴韓大老爺。
韓清茹愣住了,明明聽對方是個面上要強很少掉淚的人,怎麼這會兒比她眼淚還多,比她哭得還慘?這一愣就錯過了“演戲”的最佳時機。韓清瀾見好就收,挽起韓清茹的手往人少處去,“今日天氣好,帶你逛逛我們家的園子吧。”
韓清瀾心中自嘲,死過一回,還有什麼氣性磨不平呢。
韓清茹恢複了心神,既然沒能流淚自傷身世,便又掛起笑意,一路上興趣盎然地詢問各處景緻,兩人一個虛情一個假意,瞧著確然是一對親熱的姐妹。
五月初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主僕幾人逛了一陣都起了薄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湖邊。湖中青綠的荷葉層層疊疊,粉白的花苞玉立其間,幾尾金紅的鯉魚在荷葉倒影裡閑適地遊來游去。縱然韓清瀾心中有所思慮,此時也不免和緩了心神,站在和風中安然享受這一刻。
“瀾姐姐,這湖造得可真好。”韓清茹柔柔地開口,聽起來有些心翼翼,“咱們去湖中泛舟好不好?我家裡只有個院子,以前從來沒有遊過湖。”
韓清瀾回身看她,心裡度韓清茹口中那個家,眼睛一掃湖邊,廚房的王婆子叫兩個丫頭扶著梯子,正親自上樹摘玉蘭花瓣,遂十分和氣地應下,“這有何難,妹妹想去,去便是了。”
波光落進她眼裡,一片閃爍。
湖畔的柳樹下泊著一艘柏木舟,舟上擱著一葉船槳,身後丫頭聽得吩咐,解開拴舟的粗繩,拿帕子仔細擦幹淨裡面的凳子,韓清瀾和韓清茹這才坐上去。
眼看碧月也往舟上來,韓清茹連忙道:“這舟造得巧,坐三個人有點擠,要不勞煩碧月姐姐先在岸上等一等?”話是對韓清瀾的,話時朝碧月歉意一笑,對著個下人且這麼和婉,任誰都要一聲好性兒。
韓清瀾微微皺眉似認真思索,道:“妹妹既然從未遊過湖,那肯定也不會劃船,不巧我也不會,還是讓碧月跟著吧,往常也是她替我撐漿。”
韓清茹無從反駁,轉頭看一眼自個兒的丫頭,但是舟確實很,碧月上來之後已經徹底沒有多餘的空間了。
碧月操起船槳,和韓清瀾對視一眼,不緊不慢地把船劃向湖水深處。韓家園子裡這一方湖連著外頭的暗渠,水質幹淨清澈,岸邊和湖水相接之處種了許多蘆葦、香菖蒲等耐水的草木,高差大的地方則栽了大片迎春。
“這日頭大不大,曬久了也有些灼人。”韓清茹抬手擦汗,對著碧月溫聲道:“勞煩你劃那邊去,到樹影子下躲一躲。”
前世也有和韓清茹遊湖這一遭,當時只有她們兩人在船上,在靠近迎春花叢的湖邊時韓清瀾意外落了水。這會兒碧月是按吩咐故意往相反的方向去,因為韓清瀾想驗證所疑,看那次落水到底是不是偶然。
韓清茹手指虛虛指向的地方卻正是前世落水之處,那地方岸邊老柳粗壯、枝葉如絲,著實是個陰涼好地兒,韓清瀾心中微微一哂,她相信即便沒有遮陽的樹木,韓清茹也能找到其他藉口過去。臉上不露分毫,示意讓碧月將船劃過去。
此刻船離岸邊約莫兩尺遠,岸上的迎春花期未盡,開著許多鵝黃色的花,一叢叢的煞是可愛。韓清茹背對著韓清瀾主僕二人,抬高了手去攀折那帶著碎花的枝條。隱約間,韓清瀾似乎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涼的香氣。
本朝男女都時興佩戴香囊,按理韓清瀾不用放在心上,但是因為前車之鑒,此時正是草木皆兵,因此想細細辨認一番。還未辨別出來,便聽韓清茹“啊”的一聲,似乎受了一嚇,抬眼看去,一隻麻色的貍花貓兒正從迎春花叢裡奔躍而出,不及反應,那敏捷的貓兒下一刻已到了三人舟上。
很好,和前世一樣。
韓清瀾從前怕貓,前世死之前一直都很怕,突然躥過來一隻貓,她應當驚慌失措,大喊大叫。
於是,韓清瀾一邊嘴裡尖聲喊著“有貓!快把它趕走——”,一邊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試圖離開,換來的是舟大幅地晃蕩搖擺,繼而韓清瀾身體重心不穩,往後一栽落入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