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揚便又垂眸喝茶。
正此時,席口的丫頭向席上眾人通報:“張姑娘到了。”
眾人回頭,只見一個少女身著霜色繡迎春花的高腰襦裙,配的淺紫色細袖上衣,腰上一抹寸寬的月白色緞帶,顯得她身姿纖細窈窕,晚風一過,竟似弱不勝衣。
韓懷遠立時站起來,關切道:“清茹,你風寒還沒好,怎麼能出來吹風?”
韓清瀾記不清前世的事了,所以也有些意外,韓清茹可是要裝病裝滿一個月的,怎麼竟帶病前來?
喲,還是精心打扮過的。
“蒙老夫人相請,清茹不勝榮幸,自然要來。”韓清茹一副好嗓子,起話來鶯鶯嚦嚦。
陳若非見韓懷遠對這姑娘格外上心,看了自家表妹一眼,問道:“姑父,這位姑娘是?”
“這是——”韓懷遠只了兩個字,韓清瀾就搶了先,“這是我家裡的妹妹。”
韓清瀾著走過去親親熱熱地拉住韓清茹的手,韓懷遠看在眼裡,對大女兒的懂事露出一臉的欣慰之意。
韓清茹嬌怯怯地朝陳若非行禮,“清茹見過表哥。”
這還沒介紹,就知道哪一個是表哥,顯然是打聽過了的,韓清瀾一挑眉頭,原來是為著陳若非而來。她面上笑著,心裡卻更冷,前世韓清茹不是一心愛慕秦湛,最後還為此將她推下懸崖嗎?
陳若非因見無人反駁,越加疑惑:“家裡的妹妹?”
韓清瀾暗裡打量韓清茹的表情,顯然還並不知道她已經從嫡女變成了庶女,心中惡念一轉,笑吟吟地道:“咱們府上的葉姨娘認了妹妹做女兒,以後我就有妹妹了。”
“葉……葉姨娘?”韓清茹聞言神情一僵,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韓懷遠。
韓懷遠暗道糟糕,他幾日之前出門出得急,今天回來得又晚,竟是還沒抽出時間和女兒。見女兒望向他,一時囁嚅著不知該怎麼答。
“對,葉姨娘認的女兒。”韓老夫人恰好這時候到了,拄著柺杖緩步而來,一語定音。
韓清瀾牽著韓清茹的手,感覺得到她身子發顫,因為離得近,可以看到她側面腮幫子緊緊繃著,也不知牙齒咬得有多緊。
看來是氣得狠了。
韓清瀾前世也不蠢笨,卻因從獨得嬌縱溺愛,對上韓清茹時總是用些橫沖直撞的法子,最後不傷敵,卻傷己。
如今學會了軟和,才知有時候軟和比剛強更有力道。
韓清茹終究年紀還,沒忍住掉了兩顆淚珠,韓清瀾見她想趁夜色悄悄抹去,便先伸手去替她擦淚:“哎,妹妹,好好的你怎麼哭了?”
她動作大,聲音也不,席上眾人都看過來。
韓懷遠看著女兒眼裡滿是疼惜,看她當眾哭出來,心裡又隱隱覺得她不太懂事。
韓老夫人有些詫異,但很快被不肯好好坐著的孫子吸引了心神。
陳若非心中疑惑但面上不顯,起身行了個見面禮。
而周揚,看了一眼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韓大姐,垂下本就耷拉的眼皮,端起茶杯遮住自個兒勾起的嘲諷弧度。
明明一切順利,卻突然由嫡女變成了庶女,韓清茹心中苦極了,她幾乎是僵硬地接過韓清瀾遞過來的手絹,哽咽著勉強道:“我是開心的,我爹孃都去世了,以後……以後又有親人了。”
韓清瀾心頭贊一聲好忍功,接連了許多親熱的話,方落座開席。
“表哥,聽京城的風光和蜀地全然兩樣?”韓清茹席間一邊奉承韓老夫人,一邊尋準時機和陳若非搭話,其間還能分出心神不冷落韓清瀾和韓懷遠,至於那其貌不揚的周揚,她連眼神都不曾給一個。
韓清瀾前世未曾留意,如今看來,這份左右逢源的功夫確實讓她佩服得緊。
一席酒宴賓主盡歡,直至月上樹梢才散。
韓清瀾兩個大丫頭都不在身邊,而清荷院裡人人可疑,思及今晚要做的事,她藉口無人伺候,向韓老夫人要了一個仙木堂的丫頭過去。
“姐,您回來啦。”守門的吳婆子十分殷勤地開了門。
韓清瀾進了院子,她對今晚的任何細節都很在意,聽後頭吳婆子栓門的聲音,似乎不大利索,於是回身幾步湊近了些,聞到吳婆子身上一股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