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丫頭可真是孝順。”韓老夫人狀似無意,慢悠悠地道:“送去四個,她還給我送了兩個回來。”
蘭嬤嬤手一抖,原本連貫的果皮立時就斷了,她面上的表情並無變化,削好之後切成塊,從櫃子裡取出碟子,端到韓老夫人面前。
韓老夫人卻不吃,笑道:“阿蘭,這是給你吃的,你這幾日胃口不好,給你開開胃。”
“我……”蘭嬤嬤欲要推辭,韓老夫人嗔怪道:“你何時跟我這麼客氣了。”著便叉了一塊,遞給蘭嬤嬤。
蘭嬤嬤有一瞬動容,垂著眼皮盯著那塊果肉,也不知在想什麼,怔然片刻,伸手接過來,慢慢地往嘴邊送。
韓老夫人看著這位老僕,想起她是先太後賞賜,那時阿蘭才十幾歲,如今數十年過去,比丈夫、比兒女陪伴自己的時間還久。
“等等!”眼看蘭嬤嬤就要送進嘴裡,韓老夫人忽然拉住了蘭嬤嬤的手,“我想起來了,這香芒是涼性的,也不知和你最近吃的藥是否相沖,問過大夫了再吃。”
“多謝公主為奴婢考慮得這般周到。”蘭嬤嬤順勢放下了手中的果肉。
良機錯失,屏風後頭的韓清瀾和韓清音相互對視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
韓清音一開始就控制了訊息,再加上鄭春晗有意封鎖,因此府中眾人並不知道晚是中毒,只道她是突發心疾。
好在晚沒有吃下全部的香芒,而且韓清音發現她中毒時先給她催吐,又立即延請大夫,經過兩天的悉心治療,到底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再好生將養著半個月就是。
蘭嬤嬤這些日子犯了老毛病,一直沒有正經當差,只偶爾去給韓老夫人請個安,這日去請安時,韓老夫人恰好午睡剛起。
“阿蘭,不用你動手。”
蘭嬤嬤習慣性地去整理床鋪,被韓老夫人叫住,她愣了一下,韓老夫人又道:“你既然不大爽利,這些事讓丫頭們做就是了。”
銀霜見狀,立即上前接過,若有似無地,用身子擋住蘭嬤嬤看向床鋪的視線。
張玉蓮入府快一旬,竟然私下裡連韓懷遠的面都見不著。
韓懷遠自個兒因為內疚,夜夜都宿在鄭春晗屋裡,但是鄭春晗平日裡免了張玉蓮請安,她便進不得正院。
而一旦張玉蓮想去哪裡,銀杏和劉姨娘便都盯著她。
有兩回,張玉蓮好不容易擺脫銀杏,想去二門等韓懷遠,卻是沒多久就被韓老夫人發現,專門派丫頭過來當眾狠狠地訓斥她,叫她顏面掃地、無地自容。
她固然從前一直做夢能進韓府,卻只是想進來享受韓家累世的富貴,而不是如今這般狼狽,做什麼事都束手束腳,遠不如在外頭時安逸自在。那時她缺什麼或者要做什麼,只管哭得韓懷遠心軟就行。
張玉蓮心中並未將鄭春晗當回事,卻是恨透了韓老夫人和韓懷遠,思來想去,寫了一封信,前兩日終於趁人不注意,叫綠雲送到了韓清茹手上。
“姐,太太到底什麼了?”綠雲見韓清茹看過那封信已經兩天了,從最開始的淚流滿面到現在的悶悶不樂,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你也想要我死麼?”韓清茹心頭無比恨怒,也不知手頭抓了什麼,隨手就朝綠雲扔去。
綠雲生受了那一下,臉上連委屈的神色都沒有,只垂頭做更恭敬的樣子,卻也不再勸慰的話。
“去太太那裡請對牌,我要出門一趟。”韓清茹心裡翻江倒海,不住地回想著張玉蓮信上的話——疼了她十幾年的韓懷遠不是她爹,她是常正業的種!
怪不得在翠微山莊時,常正業那般幫她!
韓清茹坐在馬車上,腦海一片茫然,張玉蓮讓她去找常正業,找了又能怎麼辦?
馬車在一間偏僻的茶樓停下,韓清茹先掀起簾子觀察周圍,然後下車快速步入二樓雅間。
街對面某個鋪子裡的許文金看到那一抹纖細婀娜的背影,頓時眼睛一亮,悄悄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