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裡?”韓清瀾喜出望外。
脫了京中的各種規矩,她比以往更靈動些,一雙眼亮晶晶如有星芒,嘴角還沾著一顆玫瑰糖碎粒,秦湛很想嘗一嘗,下意識地伸手替她抹了嘴角那顆糖粒,然後放到了自己的舌尖上。
韓清瀾立時雙頰通紅,呆住了。
秦湛也愣了一瞬,暗道自己忘了此刻扮演的是夏從文,但他勝在臉厚,清咳一聲,若無其事地道:“韓姑娘的容貌需要稍作修飾,稍等片刻。”罷,就出去前院了。
韓清瀾呆呆地立在院子裡,看著“夏從文”言談舉止俱都坦蕩自然,分明是朗月清風一般的人物,疑心方才,是不是她自己錯覺了?
秦湛再回來時擰了一口箱子,開啟之後就著院中石桌鋪開一溜工具,含笑溫聲道:“要委屈你了。”
韓清瀾看了一眼,見“夏從文”挑揀著假鬍子、魚鰾膠等,知道這是要給自己易容,她仍有些呆愣愣地,閉上眼,等“夏從文”動手。
“夏從文”卻是久久未動,她不得不睜開眼,“怎麼了?”
秦湛眼中似笑非笑,垂頭看她,“這麼美的一張臉,我不忍動手。”
那種語氣像是三月的風,繾綣地繞過春柳,極親近極自然,而又絲毫不顯輕佻。天空中浮雲悠悠,院子裡夏風浩浩,耳朵裡卻只剩下他的聲音,韓清瀾的心絃驀然一動。
“公子,時辰不早了。”院門口傳來前院家丁的聲音。
秦湛再不言語,迅速而仔細地幫韓清瀾改裝起來。
不一會兒,韓清瀾聽著他的口令再次睜眼時,看到鏡子裡的人,先是“啊”了一聲——那個人面色微黑帶痣,眉毛濃黑平直,眼皮耷拉無神,唇邊一圈鬍子,儼然是個相貌平平的男子。
“去換這身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韓清瀾迅速換好衣裳,去前院和扮作一個長隨,跟在“夏從文”身邊出了門。
幾人騎馬而至,停在一座張燈結彩的高樓前頭,那樓上高高掛著三個字:花月樓,像酒家又不像酒家。
韓清瀾琢磨著,這“花月樓”和“春江館”聽起來似乎頗有關聯。
正想著,“夏從文”已經下馬,“你跟我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韓清瀾走到門口,發現進出者全都是玉帶華服,非富即貴,大堂正前方一座高臺,下頭賓客滿座,似乎今晚有什麼重頭戲。
“夏從文”剛踏過門檻,花月樓的人俱都識得一張面具,立時便有人將“夏從文”和秦畫領到了二樓的包間。
“夏從文”怕韓清瀾不自在,包間裡沒留人伺候,韓清瀾好奇地推開那扇窗,果然是雅座,將大堂廳內和臺上一覽無遺,但下面的人要想看這包間裡的情形,視線卻有所不及。
韓清瀾畢竟是重生過的,並非真的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前世魂魄飄零時到過各種場所,她此時已經明白這“花月樓”乃是煙花地,只不過檔次很高,賓客們非富即貴,因此明面上較為雅緻。
她看著窗外的風景,秦湛看著推窗的她。
忽然,韓清瀾似乎受了驚嚇,猛然將簾子拉下,秦湛連忙移步到窗邊,道:“怎麼了?”
韓清瀾隔著半透的窗紗,看著樓下廳中剛進門的許崇山,“看到了一個熟人,心虛怕他認出我。”
許崇山往日喜歡穿華麗衣飾,今日卻很簡素,除了難以遮掩的傲慢神色,其他看起來和廳中其他人別無二致,他一進來就不住搜尋著什麼。
秦湛也看到了的許崇山,臉上毫無意外,眼中甚至有些冷意。
過得片刻,樓下大堂座無虛席,臺上一陣鼓聲響,眾人都安靜下來,緊接著,堂中的燈火都滅了,唯有臺上數盞漆杆上倒垂的銅荷葉,將燭光全都打在同一處,那裡此時已有一個孤清側影,那人手中一動,便響起了一串同樣清寒的琴聲。
韓清瀾對這煙花之地實在算不上有見解,轉而問身邊男子道:“你在這裡有固定包間,想來是常來的,那麼——”
她想問問今日是在做什麼,沒想到話才了半截,“夏從文”就打斷了她,聲音裡帶著些焦急:“沒有,我不喜歡這種地方,也從來沒有叫過姑娘,只是為著辦事不得已而已。”
韓清瀾看他急著否認,一時倒有些不知要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