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在後院屋裡論事,三個女孩聽從母親吩咐從房裡退了出來。
此時,婉婷晶瑩白玉般的臉頰滿布紅霞,如同塗抹上一層濃濃的胭脂般紅豔,心中有無數想說的話想要同妹妹婉書一吐為快,但是剛剛在屋裡婉書便已經說詩書上有不懂的地方,想要請教三姐姐婉晴指點一番,遂同長姐婉婷說過會兒再去尋她。婉婷心中奇怪,狐疑地目光在婉晴、婉書身上掃過,卻又瞧不出什麼來,只得點頭同意領著貼身女史香蘭先回蕪蘅院。
婉晴見婉婷領著香蘭走遠,目光冷不丁地落到一旁婉書身上,淡淡道:“父親都誇四妹妹蕙質蘭心、聰慧機敏,怎的還有詩書不懂要向我請教。”
婉書雖然年級尚且稚嫩,但是心智成熟為人冷靜,不似婉婷那般嬌蠻霸道,婉晴的冷嘲熱諷對她來說不起作用,甚至還揚手請婉晴先行,“三姐姐先請。”
這難聽刺耳的話說出去如同拋在軟綿綿的棉球上,婉晴見婉書臉上絲毫沒有露出生氣不開心的情緒,自覺無趣地撇撇嘴,便收起了尖酸刻薄的嘴臉,領著貼身女史竹風走在前面。
婉書身邊跟著小淮,小淮眼中目光熾熾,憤憤的,卻是低聲道:“姑娘你也太讓著她了,你瞧瞧她那副輕狂模樣,都快要上天了!”
婉書不怒不氣,笑呵呵地望了小淮一眼,快步跟上婉晴的步伐。
“都說咱們女兒家之間,就屬三姐姐的學問最好,我前日在浣溪院內看書,書上有一段內容甚是不解,想著三姐姐學識淵博,想要三姐姐為我解惑一二,不知三姐姐可願賜教?”
婉晴走在前面,聽到婉書所說的話嘴角一扯,露出極為薄鄙的笑容,看到生來尊貴的嫡女這麼卑躬屈膝地請教自己,她心裡說不上的暢快,於是她輕慢地‘嗯’了一聲,緩緩道:“你既有詩書不通的地方便說出來,我幫你瞧瞧就是,你我都是親姐妹,何必這麼拘禮客套。”
婉書腳步一滯似是失笑,這笑轉瞬即逝,幽暗的眼眸中亮光一閃而過,她快步上前,故意疑惑地詢問道:“書中說道四大家族鼎立往來聯姻關係密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恕妹妹愚鈍,我實在不明白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為何意。”
婉晴輕笑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麼簡單的道——”
這話還沒有說完,婉晴便已察覺到這問題的詭譎之處,瞬間停住腳步轉身,眼睛靜靜地盯著婉書,逼迫感十足,壓低了聲音問道:“我現在倒想問問四妹妹,同我說這些,是何用意?”
婉書面色不變,冷靜理智,笑著說道:“花圃之中三姐姐到底和宋姨母說了什麼,我雖然聽得不甚仔細,但是隱隱約約之間還是聽到姐姐說什麼‘假借腹痛’‘闖進前廳’這樣的話,妹妹實在好奇,三姐姐你……到底和宋姨母說了什麼?”
“胡說!”婉晴當下呵斥反駁。
她此時心中大亂,反覆努力讓自己站穩身體,漸漸穩定住情緒後,冰冷的眸光如利刃出鞘一般射向婉書,冷冷道:“我知道四妹妹素來因為我是庶姐而看不上我,覺得我不配當你的姐姐……可是你、你怎麼如此狠心,竟要汙衊我同那宋姨母合謀闖進前廳,我身為洛家的女兒豈會不顧洛府的顏面同外人合謀!”
婉書笑著斜睨她,嘴角的笑容淡然得令人不安,不置可否道:“是嗎?”
婉晴的眼眶裡頓時蓄滿了淚水,哀痛非常地望著婉書,晶瑩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婉晴抽泣道:“四妹妹如何不相信我?我在妹妹眼中是那種人?”她傾身上前兩步,淚眼朦朧地望著婉書,哀哀怨怨地道:“難不成就因為我是庶出的,卑微低賤,就成了此等齷齪之人,若是如此,我還不如以死明志,還能求得一個好名聲!”她邊說著,眼淚邊如滔滔江水般綿延不絕,似是要將整個洛府淹沒。
她向來自憐,常以庶出身份自怨自艾,此時更是哭得哀痛不絕,眼淚如同不要錢似的往下流。
此處仍是洛母的浣溪院中,院子裡的丫鬟們大多都是都是洛母的心腹和陪嫁,即使婉晴哭得怎麼樣可憐,她們都是目不斜視,一心一意地只守著浣溪院。婉書亦是面色不變,婷婷地站著,看架勢是要等著婉晴哭完。
漸漸的,婉晴從痛哭流涕變成了小聲的哭,又從小聲的哭變成了似有若無地抽泣。
“哭夠了?”婉書挑眉看向婉晴,目光銳利,冷肅寒冬般冰冷。
婉晴心中知道,婉書慣會用這樣的處事方法,你鬧任你鬧,你哭任你哭,等你哭完了鬧完了無計可施了,她再猛然掀起一個大波浪,劈頭蓋臉地撲過來,讓人沒有一丁點的防備,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局面已經全部掌握在她的手裡,就如同她對付宋意妏的那般,在前廳的時候,婉晴可是實實在在地看在眼裡。
婉晴抽泣著,輕聲道:“四妹妹,我真的沒有。”
婉書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溫和地著看她,到不像對待宋意妏那般色厲,只溫馴道:“三姐姐是個聰明人,許多事不用我說破,姐姐心中定然明白,今日這八個字我只當箴言送於三姐姐,萬望三姐姐日後三思行事,如若不然,就不會像今日這麼簡單,只說兩句話就沒事了。”
婉晴登時噤若寒蟬,嘴唇張了張,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婉書溫柔地莞爾一笑,眼裡的清光流連像是閃爍的星光,她委身,衝庶姐福了福,“妹妹還要去陪二姐姐說話,就不打擾三姐姐了。”
婉晴將堅硬的扇柄死死握在手裡,握得手越發泛白,那桃花瓣的眼中被怒火填滿,深厚濃重得看不見底。她跺跺腳,甩袖離開浣溪院,剛走了兩步又停樂下來,吩咐身旁的竹風,“先前我讓你出去散播謠言的事,先放一放。”
竹風先是一愣,然後連連點頭,嘴角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婉晴展眸遙謠望去,浣溪院中已然不見婉書的身影,可她說的八個字卻雕刻在婉晴的心上。婉晴心中深知,洛婉書說的沒錯,洛府上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洛府遭了難,她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
細想剛剛同宋姨母的合作,實在是鋌而走險,弊大於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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