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那中年婦人和容娘急忙托住老婦。
一旁年輕的丫鬟沒見過這架勢,怕得鬼哭狼嚎起來:“老夫人不好了!”
不明就裡的僕婦聽她這一喊,全都扯開嗓子大哭。
“住嘴!”中年婦人回身給了丫鬟一個巴掌,“青天白日的,胡說些什麼?!哪裡來的賤丫頭,不會伺候還往跟前湊?!來人,拉出去,給我拉出去!”
兩個小廝應聲上來,一人一邊拽了丫鬟胳膊就拖。
可憐都是兩三日水米未進,拖人的小廝也沒有力氣,掙紮的丫鬟更沒什麼力氣。倒像是在演滑稽戲一般。
小鈴撐不住笑。
“又是你們。”那年輕的郎君循著笑聲看來,皺起眉頭。
“麟郎,你認得他們?”
“母親,就是他們。”薛麟憤憤地指向沈青青,“我和容娘前去討水,這兩個村姑百般為難、作弄,這才遲了,沒能讓老夫人喝上水。”
“你……!”小鈴瞪起眼,“剛才都說過了,往瓢裡頭撒谷殼是為了你們好!你怎麼跟條惡狗一樣,就知道反咬一口!”
婦人站起身,抬手掠了掠兩鬢發絲,慢悠悠地開口:“果然這鄉野僻陋,連女子嘴裡都不幹淨。”
“你……”小鈴又想罵,但越罵反而越是打自己的臉,一口氣噎在喉中,咽不下去。
“薛家當年跟隨先帝驅逐羌人,收複江北各路,這才得以躋身平江四大族之列。”沈青青抬起頭,看了婦人一眼,笑盈盈地道,“在那之前,薛家也不過是有幾分田産,有數十家丁的耕讀人家罷了。”
“……”婦人皺起眉,這小娘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夫人到底是薛家的新婦,這些事情也不過過去十餘年,還算不上什麼前塵往事,總是知道一些的好。免得一句話出口,原想罵旁人的,卻罵到了自家頭上,不僅自己好生尷尬,只怕還要惹得婆母生氣呢。”
沈青青向她霎了霎眼,帶著幾分少女的調皮。
“青青,你真厲害。”小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聲笑道。
“罵人要文雅,這才氣人。”沈青青促狹地瞅了她一眼。
躺在地上的老夫人恰好翻動了一下身子,婦人一嚇,心下不禁狐疑方才那些話是否被一向細心的婆婆聽了去。
“母親……”薛麟雖恨得牙癢,但並不笨,知道現在的這個情形,自己不出聲為妙,攥了拳忍住氣,“老夫人身子素來不大好,只怕這幾日擔驚受怕,又引了舊病複發,我們還是快些去最近的鎮上找個大夫,和這些鄉下人饒舌爭閑氣又有什麼用?”
婦人得了個臺階下,面色緩和幾分,點頭道:“行了,都別幹站著了,來兩個身強力壯些的大娘,輪流背老夫人,其他人收拾收拾這兒落的東西。老爺他們走的另一條路,已是回到城裡了,我們尋個鎮子,差人回府,自會派人來接我們回去。”
容娘在一旁暗暗皺了皺眉頭。
地下一眾僕役也面有難色,方才拿回來的水,也只有大夫人和郎君喝了,剩下的給老夫人餵了一半,灑了一半,他們一滴都沒有沾到。又餓又渴這麼多天,兩腿是軟的,嗓子又冒煙,尋個鎮子?說得好聽,他們沒頭蒼蠅一般,尋個鎮子哪有那麼容易?
“嚴大夫人。”平四上前拱了拱手,“小的木瀆鎮山塘街海棠苑的掌事平四,一會兒恰要回鎮上,也備有牛車,夫人若不介意,小的願送老夫人、大夫人,還有這位郎君去木瀆鎮。”
“哼,母親,我看他和那村姑是一夥的,指不定一起來作弄我們呢。”薛麟對於平四的示好不信且不屑。
夫人嚴氏猶豫不決。
他們回家途中遇襲,與薛家老爺一隊人馬走散,在老夫人的指導下好容易走出深山,來到這麼一個人煙繁茂的村子裡。
她一個養在深閨的貴女,根本不認得道路,薛麟對這一帶也不熟悉,老夫人偏偏這時候病倒了。若拒絕了平四的邀請,她和手下一幹僕婦,還能順利到達最近的鎮上,又不耽誤老夫人的病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