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在院子裡種滿了花,春末的花,夏初的花,重重疊疊,一朵挨著一朵,一眼看不盡。
氣派的正堂就在花徑盡頭,沈老太君拄著竹拐站在階下,身旁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正側身與她說話。
沈雙全不禁走了神,心道,若是沈家能有這樣的少年人做姑爺該多好。
“雙全來了。”沈老太君回過頭,皺起眼角,露出溫煦的笑意。
青年也轉過身來,道了聲好。
“啊,是薛侯爺。”沈雙全連連拱手,拉回天馬行空的好夢,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沈家哪還高攀得上什麼王侯將相家,家裡關著的那個,還不夠他操心嗎?
“聽說這裡老太君要回平江,恰好今日休沐,我便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薛麟上前拍了拍沈雙全的左肩,“沈老闆,青青說過,你也該早早回平江。”
“這,生意場上豈可失信於人?”沈雙全果斷搖頭,大義凜然地道,“我們沈家一向恪守誠信,才將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
薛麟雖沒想說動他,但聞言還是忍不住一跺腳,斥道:“真是!人都說讀書人迂腐不堪,想不到你們生意人也如此。臨安城不太平,您若知道青青身份,就該早早離開。”
沈老太君悠悠開口,“我們都知道。”
薛麟嘆口氣,“快則兩三日,遲則十餘日,目前聽命於我們的人就會圍捕徐家。”
徐清不會坐以待斃,定要攪些亂子出來,這宅子與平王府邸毗鄰,誰知到時會不會被牽連進去?
“算了。”沈老太君將竹杖倚在一株木樨樹上,慢慢走到沈雙全面前,含笑拍拍他一側手臂,“好孩子,太爺當初也是這麼說的。命可以不要,信義不可不守,這是我們沈家的祖訓。”
沈老太君話鋒一轉,又道:“我知你後日約了鈴花布莊的二掌櫃,要在城西談生意,不可失信。但一旦談完這樁生意,定要星夜啟程,決不可貪戀錢財,誤了事機。”
“孫兒明白。”沈雙全連連點頭。
薛麟將沈老太君一直送到渡口,沈家包下了七八艘大船,在江面上一一排開,佔據了半個渡口。
霜官兒的小腦袋從船舷上冒起,望著薛麟直招手,“薛家哥哥,我們先回去啦!看到姐姐的話,一定、一定要讓她快些回來啊!”
“老太君,公務在身,我就送您到這裡了。”薛麟恭敬地做了一禮,遲疑了一會兒,道,“若……您在平江遇上青青,能否勸她留在平江?”
“菱姐兒那孩子啊,誰也沒法讓她改主意。”沈老太君露出無奈的笑,“別擔心,那丫頭命大著呢。”
“也是,我自己腦子不夠用,就不瞎操心了。”薛麟摸摸後腦勺,哈哈一笑,“再會,我往後回平江看您去。”
船在霜官兒和金哥兒的歡呼聲中駛離江岸,水面上的縠紋一圈一圈蕩開,慢慢淡去。
薛麟轉身,棧橋盡頭,站著兩個人。
綠蘿急急跑上前,盡力撫平因奔跑而喘促的呼吸,“是……薛郎君,老太君他們都回去了嗎?”
薛麟點頭,“你是為了那小丫頭來的吧?她也回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綠蘿的臉色柔和下來,回頭望向迤迤然走來的徐雋,“安心那孩子沒事,我就寬心了。”
“既如此。”徐雋仍是一副篤定到欠揍的神情,似笑非笑地望著薛麟,“薛郎君,是時候行動起來,去捉那老狐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