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在瓦舍前停下車,扯起嗓子,向門童一吼,“煩勞小哥進去說一聲,金老大的老相識來了。”
門童應一聲,腳底抹油一般,刺溜一下從擁擠喧嚷的人群間穿過,不多時帶著個須發花白,頭戴金色小圓帽的老人從側邊迴廊出來。
“喲,我瞧瞧,原來是小劉子和小玉蘭兒回來了,還有這,這不是蘭娘嗎?”金老大皺起一雙老眼,覷著沈老太君笑起來,“這一別十多年,咱們兩個都成老東西嘍。”
“老金還健朗著呢。”沈老太君抬手捶捶老人肩膀,唇角一彎,露出淺笑,猶存了幾分當年靈秀的模樣。
金老大擺一擺脖子,“行了,蘭娘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兒來尋我這老怪物,是為了什麼?”
“是舅舅……”霜官兒從沈老太君背後鑽了出來,仰起臉,“老爺爺,啊,不對,老太爺,姐姐告訴我,街上巷子裡訊息最靈通,那您一定知道,我舅舅現在……在哪兒呀?”
“你舅舅?”金老大學著霜官兒的樣子鼓了鼓腮幫,將眾人惹得鬨笑起來,“可不是那位賣茶葉的沈大老闆,和平王爺住一條街上?前幾日聽挑夫說,平王那府邸要翻修,泥瓦堵了半條街,走不通。”
沈老太君點頭,“果然如此。我此來,一為探探訊息,二來,想從老金你這裡,借幾個通雜耍的孩兒。”
金老大捋著白鬍須笑笑,“這怎麼說?聽起來倒有趣。”
“宅子那裡道路不通,我們便繞到宅子背後去,藉著雜耍翻進牆裡,探個究竟。”沈老太君抿起唇,老邁的眼中流露出幾分狡黠。
“這有意思!”霜官兒歡喜地蹦起來,拉著金哥兒道,“我們也試試去。”
“是個不錯的主意。”金老大連連點頭,隨即喚過方才傳話的門童,吩咐幾句。
片刻功夫,便有幾個穿綵衣的孩子跑出來,最大的十五六歲,最小的與霜官兒一般大小。
金老大轉身訓導了幾句話,向沈老太君道:“這幾個孩子最伶俐,定能成事。”
“行,那咱們就出發了。”劉全一揮手臂,孩子們援著四面車板,壁虎一般爬進車上。
載著戲班和雜耍的大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一路唱,一路駛向沈家的宅子,引來無數人注目。
沈雙全正坐在空蕩蕩的大堂裡嘆氣,手裡的臘梅茶喝過三浦,茶葉的清苦味漸淡,梅花冷香卻愈濃。
“大老爺、老爺……!”小廝連滾帶爬地跑進正堂,“老爺!”
沈雙全忙放下茶盞,抬身去拉起那小廝,急問道:“怎了?門前那夥人可走了?”
“不、不曾。”小廝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
沈雙全重重跌在圈椅內,神情一頹,“唉,老太君和青青說的不錯啊,果然惹上禍事來。只不知我們這獨門小戶的做生意,怎會惹上那般兇神……”
他前日談完生意回來,立時吩咐打點行裝,不想片刻功夫,門前竟被磚瓦堵得水洩不通。
問了才知,說是間壁平王的府邸要翻修,工匠都是左丞相那兒派來的。
這原也不打緊,他們繞過去便是,但這左丞相家的工匠,個個兇神似的站在各處門外,擺明瞭不許任何人出入。
這一熬,便是兩三日。除了他頭一日抓到他們換班時疏忽發了一封信回平江,這宅子裡怕連只鳥也沒飛出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