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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門內隨後傳出一個威嚴而嘶啞的聲音反問道：“怎麼不行？當年如果秋落楓拿走的是真的神器，我們豈不是有覆滅的危險。”聽得出，說話的正是妬瑞思的叔父攝政王涅洛斯，他的聲音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種不容別人反駁的態度加上從嗓子中生擠出來的一種腔調，給人種冰冷的猶如面頰貼上刀鋒的感覺，每次聽到都會不禁讓我一陣兒發冷。而那發出蒼老聲音的顯然是老者拉尼爾。

“當年秋落楓可是按時送回了神器，我一生從未做過欺騙人的事，那是唯一的一件，我不僅欺騙了秋落楓，而且也隱瞞了先王潘陀斯，這幾十年來，每每想起，我都羞愧難當。”老者拉尼爾慚愧的說道，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不難想象他那滿臉皺紋皺在一起愁眉苦臉的樣子。

“你不能這麼想，我們是挽救了海族的英雄，如果那時給了他真神器，他要是沒能按時送回，現在的海城早就是汪洋一片了，咱們也不會站在這裡活著講話了。當年潘陀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昏了頭相信秋落楓那小子。”攝政王的話語中不僅有對上一任海王潘陀斯的輕蔑，而且顯然把自己當作了海族的英雄。

“不許你對海王不敬。”老者拉尼爾呵斥道，他竟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為了已故海王不懼直面如今大權在握的攝政王。

攝政王可能是正在有求於他，或是攝於前任海王的餘威，竟然沒有反駁。看來前任海王潘陀斯，妬瑞思的父親，在世時是非常有威望並廣受海族愛戴的王，從海族人們對待妬瑞思的態度上也可得到驗證。

聽到這裡我已經基本上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當年秋落楓來到海城後，取得了當時海王潘陀斯的信任，答應將生命神器借給他。但當年海王的弟弟如今的攝政王涅洛斯卻暗中聯合拉尼爾製造了一個假的生命神器借給了秋落楓。後來秋落楓信守承諾，將假的生命神器按時送回了海城。秋落楓沒能離開安姆普特不知道和這個假的生命神器是否有關？假神器是不可能開啟兩界通路的，這麼說秋落楓當年是沒能開啟兩界通路？

不管當年情形如何，竟然讓我陰錯陽差得知了這個秘密，我便不可能再被欺騙，但轉念一想，站在海族的角度考慮，攝政王和老者拉尼爾的做法也可以理解，畢竟這關繫到海族全族人的命運，關繫到海城的存亡。如果我是海族之王，我會將真的神器借給秋落楓或是“我”嗎？信任是難以建立起來的關系，但信任的力量是強大的。

我正在躊躇之際，門內又傳出了攝政王那令人不舒服的聲音，只聽他嘿嘿冷笑了兩聲後說道：“拉尼爾，沒想到你老了也還是沒想明白，你真的以為當年海王不知道秋落楓拿走的是假神器？”

“難道，難道海王知道？”老者拉尼爾聲音顫抖，不敢相信攝政王的話。

攝政王繼續說道：“是否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但你想想，神殿只有海王和你能夠出入，海王經常到存放神器的神殿祈福，他面對神器上百年，難道分不出神器真假？神器被秋落楓拿走的那段時間裡，海王一次也沒去過神殿，並且氣定神閑的毫不擔心秋落楓無法歸還神器，難道不可疑？他能不擔心海族和海城的安危？這只能說明他其實知道借給秋落楓的神器並不是真的，只是礙於海族之王的面子不好承認罷了，我作為他最信任的弟弟，這種有損海王尊嚴的事只能由我出面來做。如果海王還活著，他依舊會贊同我的做法。”

“海王竟然知道，真是沒想到。”老者拉尼爾相信了，有的時候智慧並不能理解權謀，或是不屑於去思考權力紛爭，老者拉尼爾雖然博學智慧，但那卻是他不能理解的領域。

門外偷聽的我並無法判斷攝政王的話是真是假，也許是真的，但也可能只是他為了說服老者拉尼爾而編造的。就好像拉尼爾無法理解權謀一樣，浸淫於權謀的人也無法理解信任。

這時我只覺得耳邊一熱，一股氣息吹得我耳朵一癢，我嚇了一跳，像受驚的貓一樣猛地乍起了身，身子撞在了門上，畢竟偷聽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與此同時，我看到了妬瑞思的那張微笑的臉，正鼓著嘴打算吹第二口氣，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站在我身邊的，我竟沒有發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門後攝政王和老者拉尼爾的對話上，對於妬瑞思的到來毫不知情。

“你怎麼來了？”我輕聲問道。

“我怕你的屋裡沒有水，給你送水你卻不在，就一路尋來了，正好看到你在這，便聽聽你在聽什麼。”妬瑞思說著，舉起了手中的一個琉璃水瓶。王女親自送水給我，我不知道是該感動還是該受寵若驚。

“你聽到什麼了？”我悄悄問道，秋落楓借神器的時候妬瑞思還沒有出生，她自然不知道實情，但他叔叔說他父親的話她應該是聽到了。

門內的人顯然聽到了門外有動靜，隨著腳步聲的臨近，我拉起妬瑞思的手想拽她離開，但已經來不及了，隨著門被開啟，攝政王涅洛斯和老者拉尼爾面帶詫異的出現在我們身前，弄得很是尷尬。

“咳咳”，攝政王幹咳了兩聲，故作鎮定的從我身邊走過，頭也不回的說道：“拉尼爾，改天再找你聊天。”沒走兩步，又停下腳步，背對著我們說道：“王女殿下，你也該注意一下，在長輩面前還拉著手成什麼體統。”邊說著邊繼續往前走，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卻更加尷尬。

寬闊的走廊內靜悄悄的，只有攝政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就在攝政王快要走到走廊的盡頭時，妬瑞思說道：“叔父，我想我父王是真心把神器借給秋落楓的，他當年對秋落楓的信任，就如同我今天對朋羽的信任。我想您是誤解他了。”妬瑞思的聲音輕柔但卻極富穿透力，擲地有聲。

攝政王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在昏暗的走廊盡頭，燈光只能照到他的半張臉，我隱約看到他臉色鐵青，緊繃著嘴唇，一言不發的再次轉身離去。

我和妬瑞思正想離開，老者拉尼爾說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吧，反正我已經被吵得睡不著了，正好有幾句話要對你們說。”

我和妬瑞思走進老者拉尼爾的房間，房間不大，陳設也很簡單，壁爐中生著火，暖融融的，時間已經快進入安姆普特的葭月，相當於我的世界的十一月，天氣已經冷了，尤其是在海城，溫度比在安姆普特陸地上更要冷，但這不大的房間中卻相當溫暖。長者拉尼爾招呼我們在壁爐前的軟椅坐下，他坐在我們對面，自言自語道：“人老了就是怕冷。”

我不知從何談起，也不確定要不要點穿我所聽到的關於假神器的事，倒是長者拉尼爾開門見山的說道：“關於我用假神器欺騙秋落楓的事想必你已經聽到了。”老人蒼老的面容上目光矍鑠。

“您知道我在門外偷聽？”我好奇的問道，我對此並不覺得奇怪，眼前的這位老者號稱海族第一智者，他知道的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長者拉尼爾微微一笑道：“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了，眼睛也快花了，嘴巴也嘗不出味道了，腿腳也不利索了，但卻越來越敏感。”

“我想那並不是您的錯，您也是為了海族的安危，我能理解。如果是我，我可能會做出與您相同的選擇。”我誠懇的說道，這確實是我的真實想法。對於妬瑞思對我表現出的完全的信任，換做是我，我想我還無法做到。

“年輕人，你能這麼想，說明你是可以信任的人，王女殿下沒看錯人。如果你只是一味的賭咒發誓，我可能還下不了決心。當年我確實是錯了，但並不是錯在我製作了假神器和不信任秋落楓，而是錯在我沒有毫無保留的信任海王。其實只要海王信任秋落楓，我信任海王，我就不該將假的神器給秋落楓。這道理我後來才想明白，為此懊悔了好久。”

“我想我父親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是能夠理解您和叔父的。”妬瑞思真誠的說道。

“王女殿下，您真是善良。當年秋落楓歸還假神器時，我猜想你父王其實已經知道神器是假的了，但他卻一直沒戳穿，所以攝政王暗示是海王授意他這麼做的時候我幾乎相信了。直到您剛才對攝政王說的那句話，才把我驚醒。真也好，假也好，我只要相信海王就好了。王女殿下，從今後您的決定我會全力支援，您所信任的人就是我所信任的人，再不疑惑。”長者拉尼爾說著，起身單膝跪地，向妬瑞思深深的低下了頭，妬瑞思趕忙起身將拉尼爾扶起，我忽然覺得，妬瑞思真的勢如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