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聽了方婉那話,微微頷首:“娘娘說的不錯,難得這姑娘還是個聰明人。”
她這話放出來,裡頭還隱約有一點與景王殿下兩情相悅的意思,若是真賞為側妃,雖說誰也挑不出多大的錯兒,可袁太妃就要被人議論刻薄寡恩了。
這姑娘一手拿捏景王殿下,一手拿捏袁太妃,頗有點翻雲覆雨的架勢,居然已經生生的把局勢造成了她很快就要成為景王妃的樣子了。
袁大夫人還正在想著這話,打算著吩咐一個人進宮跟袁太妃說一聲,小姑子這陣子格外關注方婉,很是上心,她自然也不能怠慢,何況蕭重的親事,對於他們袁家來說,也是要緊事。
正在這個時候,卻聽到花廳外頭有人說話的聲音,很快便見袁三夫人崔氏一頭說著袁紫燕進來,袁大夫人面上不動,心裡頭就有點不自在了,袁紫燕是她的老來女,心頭肉,且天生又是美貌聰慧,便是她自己,輕易也不會說她什麼。
崔氏在這府裡二十年,當然也是知道這情形的,是以進來就跟袁大夫人吳氏道:“燕姐兒今日也真是太魯莽了。”
便把袁紫燕先前說的方婉要做景王妃的事說了一回,吳氏聽了果然就皺起眉來:“前兒讓你聽了一耳朵,你怎麼就往外頭說起來,別說如今太妃娘娘那裡還只是說一嘴,便是已經擬了旨了,一日沒有明發賜婚,便一日也不能說,你還不懂嗎?”
說著,語氣還是緩了下來:“你就是要透個風兒,賣個好兒,那也沒有這樣當眾在外頭說的。”
崔氏聽著就不大舒爽,心說嫂嫂這也太溺愛燕姐兒了。
袁紫燕慢條斯理的說:“既是要賣好兒,悄悄說一耳朵,能賣什麼好?今兒那場面,三嬸娘看見的,那才叫賣好。”
這話說的崔氏一時都說不出話來,在公主府的姑娘挑釁的時候,袁紫燕那樣的舉動,當然能十分結好方婉了。
連吳氏都凝了一下,才說:“你便是與方姑娘投緣,替她說兩句話就是了,也犯不著說這個。這也不是你們姑娘家該說的話。”
袁紫燕那是被吳氏寵慣了的,又是在自己母親和嬸娘面前,早不必裝外人跟前的貞靜賢淑:“有什麼話比那話更有用?娘也不必哄我,這親事是咱們姑娘家一輩子的大事,自然是這件事好了,這一輩子才好。娘既然這樣說,倒是教教我,在那個時候,還有什麼話能比景王妃三個字強?”
她掃了一眼一旁的三嬸娘崔氏,笑道:“至於這事兒還沒篤定,那有什麼要緊的,回頭真不成,我不過就是個道聽途說罷了。別人真議論的,難道還是我?”
那自然就是袁太妃了!
任是誰,都會認為袁紫燕必定是在長春宮聽到過那話的,不至於胡說,而為什麼不成,那當然都會往袁太妃處議論,不會議論袁紫燕的。
袁紫燕說了這話,是真正驚的她的娘目瞪口呆,她也就沒再說,掉頭走了,偏她回了自己屋裡,似乎還頗為煩躁,坐在窗下的椅子上,還把靠墊一把扔在地上。
她的丫鬟伺候她也有多年,這種時候哪裡敢惹,只悄悄的把墊子揀起來,又倒了養顏的玫瑰茶,輕手輕腳的放在她的手邊。
心中只是納悶,今日姑娘這樣盛大的及笄禮,京城裡有數兒的貴女,甚至連公主都來觀禮了,姑娘先前看著也是歡歡喜喜的,怎麼這會兒就這樣惱起來。
袁紫燕喝了半杯玫瑰茶還覺得心中窩火,放下茶杯,吩咐道:“這麼大熱的天,上什麼熱茶,給我換冰的什麼來!”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一家子都圍著姑母轉,事事要聽她的!她即便是有個皇子,那也是先帝的皇子,便是當今陛下再寵愛表哥,那也只是弟弟,難道還能立他做太子不成?
皇上可不那麼糊塗,皇上向來英明神武,雖然明年就是四十聖壽了,可歲月絲毫無損陛下那樣的俊美,只更添了成熟,身姿挺拔,尊貴無比,別說那些毛頭小夥子,天下又有誰能比得上陛下?
袁紫燕怔怔的想著,為什麼家裡人成日裡只想著姑母,就沒有人替她打算呢?一聽她說想要入宮,母親一口回絕,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這一次選秀,她知道她會落選出來,母親早就在長春宮和姑母商議定了。
袁紫燕恨的又把手邊的茶盅子給摔了出去。
方婉不知道袁紫燕的心事,卻多少有點明白袁紫燕今日舉動的意思,顯然她與蕭重的事,袁太妃已經跟孃家人透過氣了,對她大概已經是很認可了。
方婉坐車回百花衚衕,路上經過京城著名的糖果店糖門,這家雖然不是老字號,卻是京城如今最紅的店了,這裡出的糖果不僅樣子格外新穎,味道也格外豐富,方婉當年偶爾想吃糖,就願意吃糖門的果汁軟糖。
她便叫停了車,叫人去買了幾罐,預備分蕭重一半。
到了百花衚衕,方婉進了屋,丫鬟們伺候著換衣服取首飾梳頭發,可突然之間,方婉有一點特別異樣的感覺,雖然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她卻覺得十分異樣。
啊對,就是沒有聲音這一點格外不對,蕭重這宅子雖不小,但到底不是正經王府,又住了兩家人,加上內務府送來的伺候人等,要讓人在這裡住的舒服,人少了可不行,雖然這些人都是受過□□知道規矩的,不至於大聲喧嘩,但人在活動,總是有或大或小的聲音,所以白日裡總是顯得比夜晚嘈雜一點。
可是這會兒,卻完全沒有什麼聲音,便連風吹過花葉的聲音也就明顯起來,好像是夜晚,人人都睡下了,沒有任何人在活動。
方婉凝了一下,走到窗前,看到她的院子裡的石頭桌子旁邊,坐了一個男人,面前甚至還放了一盅茶。
衣著很普通的一個男人,也沒有戴冠,隨隨便便的坐在那裡,卻氣勢驚人。
他身後兩步的地方,站著一個同樣衣著普通的男子。
方婉定了定神,隨手取過桌子上還沒拆開包裝的一罐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