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婉是方家三房長女,生母去世後兩年,父親又娶妻鄭氏。方家老太太已經不管家務事了,方家由長房大太太主持中饋,是以許媽媽有這樣一說。
方婉笑道:“這事兒不好說的,我是為了媽媽好,才請媽媽當不知道,若是媽媽一定要知道,那就在這兒看著罷。陳叔,這事兒確實不太好叫外人知道,你去把長貴哥叫回來幫幫手。”
“這,這怎麼成?”許媽媽瞠目結舌,可在這個地方,她卻攔不住聽方婉的話的陳家人。
老陳頭悶頭答應一聲,果然就出去了。
陳長貴是陳家長子,春蘭的大哥,如今也在方潘氏留下的鋪子裡做夥計,十五歲的方婉或許只知道他們一家是母親的陪房,可現在的方婉心中很清楚,這一家人是非常靠得住的。
在以後的十四年裡,他們一家為自己做了許多的事,忠心耿耿。方婉不太想回憶那些事了,她只是帶著笑吩咐了一聲,就開始跟陳二娘子拉家常:“二嫂子不要再去接洗衣服的活了,銀錢也不多,要是得了風濕,這病可不輕,難治的很。如今春蘭在我那裡拿一等丫鬟的例錢,長貴哥在鋪子裡也有銀錢拿,一家子的嚼用是盡有的。我知道你們想讓長安讀書,我回頭跟大伯孃說一回,讓長安進來陪著俊哥兒去讀書,你們是我娘跟前的人,這點兒照應是該有的。”
陳二娘子大喜,一家子為奴做僕,如今既然能吃飯穿衣了,當然指望著小兒子能讀書掙前程,當即跪下來給方婉磕頭:“姑娘這等體恤我們,咱們一家子自是該用心當差才是。”
春蘭也趕緊跟著跪下磕頭。
一會兒老陳頭帶著兒子陳長貴回來了,方婉這才吩咐他們從車上把蕭重抬下來,許媽媽在一邊眼睜睜的看著四姑娘的車裡抬出來一個大男人,那表情之精彩是不用說了,差點兒沒暈過去。
“姑、姑、姑娘,這是怎、怎麼回事?”一向伶牙俐齒的許媽媽都結巴了。
陳家人也都嚇了一跳,只不過明顯比許媽媽好一點。
方婉道:“我說了媽媽不要知道才好,媽媽不依,這可如何是好?”
她還很是雲淡風輕的樣子,嘴裡說著如何是好,可看起來真沒當多大的事,許媽媽還沒結巴完:“這、這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了,可、可怎麼得了?”
“所以說不能回老太太呀。”方婉說,還轉頭吩咐:“我記得屋子有空的,抬到床上去。有鋪蓋嗎?沒有現買去,我這裡有銀子。”
陳家大娘呆了一下,聽方婉這樣說,果真沒有糾纏什麼怎麼得了,麻利的去打點去了。
許媽媽臉色又青又白:“這人是誰?姑娘跟他……要是叫人知道了……姑娘的膽子也太大了……”
“不會叫人知道的,我不說,他們不說,媽媽自然也不會說的,誰能知道呢?”方婉笑道:“媽媽說是不是。”
方婉當然知道許媽媽心裡想到了些什麼,還笑著寬慰道:“媽媽別擔心,我與這人沒什麼首尾,只是因著以前認得,順手幫他一個忙罷了。”
方婉這話說的雲淡風輕,輕描淡寫,許媽媽卻淡定不了:“可老太太知道了……”
方婉眼瞧著陳叔和陳長貴把蕭重抬了進去,自己也跟了進去看,許媽媽也只得跟著進去,繼續嘮叨,方婉還是不疾不徐的樣子,她已經很久沒有急躁過了,她說:“是呀,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媽媽可怎麼交代?這回去別院,老太太是把我們一概託給媽媽的。”
許媽媽這才反應過來,不禁臉上更青白了幾分,這事兒已經是這樣的,若是報上去,四姑娘固然是不尊重,可她到底是主子嬌客,無非被教訓,罰禁足,教導規矩,還不能過於聲張,而真正的板子就該打在自己這個管事的媽媽身上了!
方婉見她終於是轉過這彎兒來了,並不意外,幾乎所有人差事出了紕漏,通常都是盡量遮掩,而不是老老實實的報上去,告訴主子自己的差事沒辦好,只有實在遮掩不住的,才不得不認賬。
她又笑道:“我先前不要叫媽媽知道,原是好意,媽媽還不依。您放心,這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犯不著當回事兒報給老太太,讓老太太不喜歡。媽媽說是不是?我不過隨手幫人一個忙,就是真叫人知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在這裡借住兩日罷了,又沒住我房裡。”
“姑娘請慎言!”許媽媽又急了。
方婉笑道:“嗯,我知道了,再不這樣說了。”
她也是順了口,十五歲的方婉真說不出這樣的話來,這是歷經世事的方婉才能說得出的話。
方婉又□□蘭和綠梅這兩個大丫鬟:“請你們媽媽去那邊屋裡坐著喝杯茶去。媽媽這回出門辛苦了,綠梅你開了我的箱子,拿十兩銀子給媽媽,買點東西回家,叫街坊看著熱鬧,也是出門一趟。”
那許媽媽從下車起就被方婉牽著鼻子走,不僅是說話,還有一個個指令的不容置疑,讓許媽媽不知不覺的就被懾服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厲害關系也點明瞭,這會兒又給個甜棗兒,許媽媽臉上青白著猶豫了下,還是謝了賞去了一旁。
方婉也不知道那藥效用多久,見蕭重還沒醒,便對陳家吩咐道:“這個人脾氣不大好,醒了之後你們別跟他多話,只管聽他吩咐就是,若是他要走,隨他去,若是他要留下來養傷,你們就伺候著,這裡有二十兩銀子,他要什麼東西,都只管買去,銀錢不夠了,去那邊府裡尋春蘭就是。”
陳家父子都是老實人,聽了方婉的吩咐,也沒多的話,只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