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在家裡過稱的時候沒讓孩子看,不然回來告訴他們草藥價格,孩子一算賣的錢又對不上。那醫館的稱就是缺斤少兩,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告訴孩子只會讓他們氣悶鬱火。
這次進城背的東西有些多,李瑜還是叫章有銀帶兩把家常小菜,不過不是賣的,而是送人的。
叮囑孩子栓好門,李瑜從外面推壓檢查關緊後,才和章有銀出門了。月色似銀水蔓延在地上,小路白亮好走,只是過河確實麻煩的很。每次都需要章有銀先過一趟,再把東西放地上,回來揹他過河。
李瑜甚少出門對白天的河水不熟悉,但晚上的夢裡時常出現這條夜晚月下的河。此時李瑜再看一眼,河面清幽湯湯,一輪圓月掛上天,不遠處的茅草屋隱沒在山色陰暗裡。
他老家也有一條河巷,晚上水裡也會長出月亮。
章有銀把李瑜放地上時,發現人在發呆,忍不住戳李瑜臉頰,心裡有些悶悶道,“阿瑜又不開心了。”
李瑜道,“沒有,走吧。”
李瑜扶著背簍幫章有銀在大石塊上起肩,章有銀牽著他手緊緊的,章有銀道,“咱們有錢就買個板車吧,我到時候推著阿瑜,這樣阿瑜就不會累了。”
李瑜道,“你兒子連個像樣的床都沒有,你當爹的還買板車。”章小水的床都是幾塊木板,拿竹釘子像釘桌椅一樣勉強湊合在一起的。夏天連個掛蚊帳的架子都沒有。
章有銀道,“我會賺錢的!”
“嗯。”
兩人一路說話走路,這回沒趕著進城賣菜搶佔好攤位,也就不著急。他們到城門口時,賣菜的大部隊已經進城好一會兒了,這會兒城門口安靜的幾縷朝陽緩緩升起。
城門收過路費的胥吏百無聊賴打著哈欠,數木盒子裡的銅錢,這會兒瞧有人走近,抬眼看去又見是這兩人。
胥吏每天收過路費,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公子小姐有錢人也不少,但這會兒來城裡無一不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菜農。他們臉上只有急切的思慮,或者麻木的辛苦,像這對夫夫的還挺少。
李瑜遞了三文錢就走了,他身後的胥吏對守衛小聲嘀咕道,“看看,又牽著小手呢。”
那守衛擠眉弄眼一笑,也想娶媳婦兒了。
只是那男人雖然揹著東西,一身粗布村民打扮,但守衛還是覺得有些熟悉甚至壓迫。
“這男人是哪裡人?”
胥吏不是很在意道,“那下次問問戶籍。”
也就隨口一說,也不定他輪值的時候就能遇上人。
大周朝對戶籍管理很嚴格,村民出村去縣裡,都得先去裡正那裡辦路引,有效期三個月,手工費五文錢。去府城的路引收錢更多,還得在縣衙辦。
就是李瑜他們從山陰一路向西逃難,路上也有各地衙役接替看管他們。但這是錢少的辛苦活,前面幾個州府還有衙役管,在城外有施粥棚子,越向西走越偏遠,沒人管流民了。但幸好這裡足夠偏僻少有戰亂,這裡的縣令又收容安置了他們。
而且,這裡戶籍管理的很鬆弛,只要在縣城境內活動,不用出示戶籍和路引。據說是縣令大人想促進縣內生意流通,才不限制縣內百姓活動。
但就僅僅這過路費和市坊的攤位費,一般村民沒事哪會來城裡。
李瑜還不知道他倆人牽著手成了異類,被守門和胥吏盯上了,這會兒先去了醫館。
一大早,想必醫館還沒開門,但是醫館那巷子口擺攤的蘇紫應該在的。
等李瑜兩人到的時候,蘇紫這裡早就一番熱鬧場景了。好些人都來她這裡吃早食,有的還直接拿自家木缽來的。是了,這附近可不止醫館,這是縣署後街,住的全是縣裡最有頭有臉的人家。
李瑜兩人在邊上看了下,這一看還看到了吳嬸子,吳嬸子看到他們也很驚喜,但算算日子差不多是約定的半月之期了。
吳嬸子當即把木缽交給前面一個小姑娘,自己一臉熱絡的朝李瑜他們走來了。那神情可不是鬆了口氣,還有些後悔當時沒問李瑜是哪個村子的。要是後面不來賣姜,或者把姜賣給別人了怎麼辦。
李瑜笑著打招呼,吳嬸子熱情道,“可把你們盼來了。”
這態度反倒讓李瑜有些受驚,吳嬸子上次對他其實挺戒備的談不上熱絡,後面見他身體可憐他才心軟。
李瑜道,“真巧,沒想到在這兒碰見吳嬸子。”
吳嬸子拉著李瑜的手拍了拍,“哎呀,大熱天的你手怎麼這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