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受不了三雙眼睛眼巴巴的望著他,鬆口道,“不賣就不賣吧,賣魚還麻煩家裡沒東西裝。那這些魚要不留明天去周圓家一起吃?”
章有銀捨不得道,“留一條鯽魚做湯吧。”
他是恨不得全部都給李瑜和孩子吃。
李瑜就不用說了,瘦的手腕骨頭都咯人,孩子們活力頑強,但章小水的個頭明顯沒章崢高,看著完全不像是同歲。
都得好好補補。
李瑜道,“一條怎麼夠吃,兩條。這樣家裡還剩三條。水寶你去買條豆腐,然後喊程叔叔來吃晚飯。”
章有銀沒意見了,對兒子道,“記得叫你程叔,拿個盆或者壇子,咱們這些魚要養著。要是他家有酸菜,也揪一把酸菜來。”
家裡只一個黴莧菜壇子,明天進城得買……章有銀也只想想,錢都在李瑜手裡,李瑜之前沒打算買這些家當想必是有他自己的安排。他想添置其他的,那就得自己賺錢了。
李瑜道,“何必這麼麻煩,魚紅燒就好了。程武家可能沒酸菜。”
章有銀道,“你身體不好,還是吃清淡點好。”
李瑜不說了,只再叮囑兒子道,“別張揚捉到魚了,小聲說。”
章小水連連點頭,“知道啦。”
等章小水跑去程武家喊人的時候,他還跑錯了地方,下意識跑到了之前燒掉的屋子。傍晚乍一看顯得陰森悽涼,不由地同情起程武了。然後才往程武現在住的史家跑去。
程武剛準備去裡正家蹭晚飯,這下聽見章有銀喊他吃飯,立馬就不去了。這幾天鄭家也在吵吵鬧鬧的,程武感覺自己都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雖然他不在意但是蚊子多了也煩。
聽說還要裝魚的東西養著,程武在史家翻來翻去,最後也只找到一個洗臉的木盆,端了碗青菜焯水酸菜。章小水不進屋子就站在門口看,那屋裡亂糟糟的,比他家還窮。
程武和章小水回到家的時候,章有銀已經把魚殺好了,魚腸子魚泡丟了一邊到時候埋土肥地。
章小水沒見到殺魚有些遺憾,章崢得意說是他摔魚的,把魚摔暈舅父就好殺了。殺起來從魚尾劃拉到魚頭,那利落的刀工比林屠夫都不差。
程武則是瞧見背簍裡的魚和螃蟹,忍不住驚呼怎麼撈這麼多的。不愧是他老大!那螃蟹大大小小都有,看著就適合喝酒下飯菜。程武看迷眼了,章有銀斜他,說你怎麼不喊人。
程武這才撓頭朝李瑜喊了聲嫂子,李瑜也沒刻意招待他讓他隨意。李瑜也趁機偷偷看程武和章有銀相處,發現程武還挺怕章有銀的。不待章有銀說,程武就把魚往木盆裡丟,章崢跑進屋裡舀水。
章有銀叫程武燒火,又叫孩子摘些紫蘇,蔥蒜,辣椒幫著打下手,他把刀工好,砧板聲音密集有節奏,做事倒是有條不紊的。
石蟹也就是溪蟹處理起來很麻煩,殼裡基本上寄居有螞蟥,要做好吃也少不得各種調料和麵粉。這些家裡沒有,章有銀打算明天拿去周圓家做。
等飯菜燒好後,天都朦朧暗淡成了水藍色了。
一共燒了五碗菜,一個鯽魚湯,每碗菜都壘尖兒了。酸菜魚鮮香肉嫩,臘肉茭白,燒茄子、雞蛋韭菜、豇豆,菜都是日常菜園子出的,一開始出捨不得吃,如今倒是吃不及了。
程武這人在鄭家混了多頓好吃的,但時隔幾年再次吃到章有銀做飯,還是忍不住咋舌贊嘆。
以前章有銀在軍隊的時候就喜歡混夥房跑,但軍隊大鍋飯能有什麼廚藝?隨著章有銀一步步升遷,接觸到一些官老爺的私人廚子,那些世家子行軍打仗還帶私廚,章有銀會搞關系倒是學了些東西。這會兒手藝更加不錯了。
“這鯽魚豆腐湯奶白香氣濃鬱,不是我說,鄭家都做不出來。”程武美美喝了一口,舌頭都鮮香化了。
章有銀因為腦袋有傷沒吃這發物不知道味道如何,見李瑜和兩孩子都喜歡,才慢慢道,“又不難,把鯽魚煎好別搞糊了,加燒開的熱水煮就會變奶白。要是火候掌握不夠好,魚湯不夠白,再加一個煎蛋就很白奶了。”
章有銀說完的時候,見章小水加了一筷子魚肉,上面都是小刺。他忙要出聲提醒,章崢已經說注意挑刺了,還把章小水那筷子魚肉翻來去刨了下,確定每刺了再讓章小水吃。哥哥不急不忙的細心可把弟弟這個饞貓等的流口水。
章崢見章小水真喜歡吃魚,便把草魚大骨頭周圍的肉都往他碗裡夾,還傳授經驗道,“以後吃席,記得吃這周圍的魚刺少。”
章崢搶吃的這方面可是身經百戰,以前家裡大大小小都不是他對手。
吃的狼吞虎嚥,什麼滋味還沒嘗到就要夾筷子端盤子了,不然沒菜吃。瞧他如今這慢慢吞吞的模樣,瞧不出一點曾經護食生猛的模樣。
飯間,程武道,“你們去哪裡撈的魚?竟然還遇見了野塘。”
程武只聽過鄭秋菊說過野塘的。野塘可是寶貝啊,黃鱔泥鰍魚一大堆,還有茭白野生藕葉蓮蓬,挖出的藕就細小,可能最大都只小孩子手臂一半粗,但不要錢對老百姓來說就是寶貝。
章小水率先道,“好遠好遠的,我們跑過去大概都快一個時辰了。附近都沒村子裡,也沒地沒人,已經快進山了。”
程武驚訝這倆孩子的體力,腦海裡的畫面是章有銀帶著兩小狗崽進山狩獵了。他一轉頭見章小水吃的歡快,臉頰鼓動奶呼呼的哦,心裡軟了一大截。
程武道,“我是聽鄭秋菊說過附近有野塘,據說幾十年前這一片都是種藕發家的,就連荷葉都是一文錢一張,藕種還是縣衙發的,縣衙再統一收購村民中的藕和葉子送到遠處賣,但村民發現種藕比稻穀還辛苦,兩三文錢送他們手上收走,衙門轉手賣十幾文一斤,百姓都不幹了要鬧事。”
民哪鬧的過官,領頭的被抓吃牢飯服徭役後村民都老實了,但也不甘心就讓衙門賺錢把荷塘都毀了。又改種稻穀。衙門也不敢逼迫百姓種藕,畢竟朝廷是有明文規定朝廷分的永業田只能種穀子。真把事情鬧大鬧到州府,吃虧的還是衙門。
李瑜聽了才明白還有這段過往,難怪偏遠的地方還有野塘。程武道,“今年就要開始收糧稅了。”
章有銀問,“怎麼收的?”
一聽到賦稅,孩子們都吃不下飯了。感覺氣氛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