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和冬麥被章小水放在桌子最前面,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氣勢。
兩小孩子視角徒然拔高,高興得哇哇叫。
章小水摟著孩子肩膀問他倆,“現在敵人要來攻佔我們的地盤了,你們怕不怕。”
團團和冬麥眼睛亮得興奮,板著小臉嚴肅,企圖震懾近在遲尺的高壯“陌生人”,“不怕!”
三個小子並排站著走近,像是推來一堵牆似的,嚇得孩子們吱哇亂叫,慌亂裡眼睛都亮得驚人,歡樂驚叫。
章崢道,“沖啊,兄弟們,擒賊先擒王。”
虎仔和石墩都沒問題,像是狼入羊群,羊群四散紛紛跳下桌子逃跑。
虎仔扛起了周小溪,石墩扛起了趙天天,兩人笑得那叫一個地痞惡霸逗小美人似的。
趙天天還很入戲,“救命呀救命呀。”
周小溪哭哭啼啼喊相公,說虎仔又長高長壯實了。
就是章崢那裡很棘手。
團團和冬麥張開手臂緊緊護在章小水面前,章崢總不能打孩子,“我也是哥哥。”
於是章崢一手抱一個,背後還掛了個章小水,把他腰都壓彎了。
章崢瞧著人家都是扛著的,他羨慕別人的樣子,瞧著十分命苦。
而虎二郎三個孩子追著石墩虎仔兩人跑,要救他們的哥哥。章小水就道,“你們拿木棍戳他們屁股。”
石墩屁股被孩子拿木棍戳了下,怒道,“章小水你他孃的好猥瑣!”
章小水嘿嘿笑。
“虎二郎,戳你哥屁眼!”
虎仔來不及罵,就被兩個孩子追著戳屁股,扛著周小溪滿院子跑。
水池子邊用開水燙雞毛的許桂香,瞧這滿院子鬧騰幼稚鬼,好不懷疑道,“就他們?上戰場?立軍功?”
“就這樣,還領兩千多人的將士?”
趙蘭鳴也覺得不真實,只覺得這些孩子出門一趟,回來變得更愛玩鬧了。
一年半載,沒見面時,擔心想念得緊,見面了發現他們沒他想的那麼成熟,反而更加發瘋的玩了。
虎平頭道,“那是你們沒看見戰場上多壓抑,一睜眼就是雪和血,黑黢黢的火燒過的城池,高句麗老百姓也慘,跟我們當年差不多,他們在那樣的環境裡待了一年,估計都憋瘋了。”
“反正在遼東,他們看著笑是在笑,但眼裡都是嚴肅繃著的,心裡壓力大,哪有真不怕死的,還惦記著你們呢。
整天不是練兵就是打仗,每天一睜眼還得想今天會不會活下來。
戰場上我是沒去,我就在營地打鐵,但看見他們歸營回來,就是大勝仗,那也是死了好多人,每個人身上都血糊糊的。
老章是將軍,也不差肉吃,但是孩子們壓根就吃不下肉,聞著肉腥味就想吐,讓他們想到燒焦的人肉。從遼東回來的路上,也都吃的是素菜。這下回到家裡,才喊想肉吃。”
殺魚的周圓都聽得面色發抖,旁人或許聽字面沒覺得什麼,但是他們是切切實實從地獄裡逃難出來的。
許桂香道,“也不知道這麼拼命為了什麼。
要不是你們都這樣說他們上了戰場,我見他們兩手空空回來,還以為進了賊窩,賠光了生意才逃回來的。”
她以前總說虎仔不頂事,這下只盼他真不頂事了。
柳桑一向很少搭腔,這會兒卻感觸頗深,嘆氣道,“他們不回來,那麼拼命打仗,怕也是想我們之前說逃荒的事情,他們聽多了,就會共情戰亂裡的百姓,只想著那些百姓身上,有我們的影子,那就想不到自己性命了。想著我們逃荒來到山狗村又遭嫌棄,離鄉背井,回不去又融不入,有多少逃難的人死在外頭做夢都想回去。我們是運氣好,遇見一群對眼的人,山狗村是立住了生了根。”
這說的又要讓許桂香掉眼淚了,刀子割心肝似的疼。
許桂香道,“那我剛剛那麼打虎仔……那我去給他認個錯。”
這話一出來,虎平頭周圓柳桑都震驚了。
能讓許桂香認錯的,可沒幾個。
許桂香手上全是雞毛,那手背擦了擦眼,起身朝虎仔走去。
正扛著周小溪和孩子們玩得起勁兒的虎仔,一抬眼就看到他娘雙眼紅通通的猙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