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章崢把程武父子叫來了。
這倆父子剛從烏桕林澆糞回來,一身汗臭。章崢還挺怕那烏桕林的,尤其這會兒綠葉子下面全是毛毛蟲,不用風吹那些蟲就好像掉著玩似的,地上都爬滿好多,倒是便宜那些雞了。吃了蟲的雞愛下蛋,只是最近天熱又幹旱,生的少了。
那烏桕林子裡有五六十顆,是四家人合夥開荒進山找的苗子,除草施肥這種基本上在小時候管的多。現在成了林,好養活多了。
管這樹林,也沒固定章程,誰家有空就去管管。都說三個和尚沒水喝,他們四家人倒是誰都怕人吃虧,和和美美的沒鬧過臉。
程武父子見最近天幹便去澆了糞水,他倆幹完活也糙的很,直接去河裡滾一遭,換身幹淨衣裳就上岸吃飯來了。
夏天喜歡搬張桌子在院子裡吃,蒸了一大釜的洋芋飯,弄了六條巴掌大的紅燒魚、一盆魚湯、爆炒豬肝、爆炒豬腰子,再燒了幾個自家菜園子裡的時蔬,滿滿當當一桌子很是豐盛。
章有銀只負責炒,備菜都是周小溪和章小水弄的,忙一天回來燒菜倒是也快。
腰花炒的嫩又脆,放進嘴裡嚼的脆響蒜葉都吸了汁兒,一吃一口不吱聲,只聽見筷子刨飯碗颳得瓷聲。程武吃的滿足,把嗓子眼的飯菜吞下去,長嘆一口氣,“好吃!”
這籠豬下水是章小水兩兄弟給周圍村子免費殺豬得的,要賣錢也能有個幾文錢。要是冬天,章有銀調了秘製肉醬再拿小腸灌了香腸燻幹,這也能賣得好價錢。
“水寶現在殺豬可以啊,都能賺錢了。”程武道。
不僅殺豬,章小水跟著章崢還能劁豬。
不過沒喊章小水劁豬就是了,一個哥兒,還是未婚嫁的小哥兒碰那些孽根玩意兒,主人家都不好意思開口喊。
殺豬也是,總覺得小哥兒沒力氣幹不好,要是有人喊章小水殺豬,都要被人笑話他家沒錢請不起正經屠夫。
還有更離譜的,覺得請小哥兒殺豬不吉利,來年養的豬都會病死。只是遇到了豬瘟而已,反正什麼都能往章小水身上編排。
對於這些,章小水不在乎,章家人想在乎,章小水都不許他們在乎,於是他們也不在乎了。
沒什麼比到手的銅板實在。
而且,章小水還很喜歡幹這些。
還有些天賦在身上。
不過,殺豬確實沒什麼秘訣,多看幾次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開腸破肚找準刀口可別把大腸糞便捅破了。
這活兒要的就是膽識和力氣,恰好章小水都有。
在章小水九歲時,章有銀就靠著賣蠟燭和打獵攢了錢,咬咬牙去鐵匠鋪子打置了一套殺豬和劁豬的家夥。
光殺豬刀就有開腸破肚的尖刀、剔骨和砍刀好幾種,掛豬用的幾對掛鈎,就吹氣的捅杖有成年男人高,一根鐵棍就一兩,加上其他輔助的小家夥鐵具一起花了三兩銀子。
不是專職屠夫,目前都還沒賺回本錢。
但它們帶給倆孩子的樂趣,比玩具還大。
最開始殺豬是章有銀帶著兩孩子殺自己家的豬,殺周圍幾家人的;後面章有銀殺熟練了,年底也能去周圍村子接個活,殺一頭豬得十五到二十文。
本地屠夫殺本地豬,就算章有銀是後來的,前人想擠兌,那也恐懼程武這個霸王名頭。殺豬匠和拉夜香都是底層訊息靈便的,程武那地痞惡霸名頭早就打出去了。
誰人不知道惡霸和章家好得穿一條褲子。
後面等章小水十二三歲了,他就開始殺豬了。孩子開始練手,章有銀給他壓豬頭,其他幾個大人壓豬身,多殺幾次就會了。
後麵人請殺豬,章有銀忙不過來,就章小水和章崢去不收錢。但主人家一般都會分一些豬下水給他們。
所以家裡的葷腥都不見少。
除了不能頓頓大米飯,家裡的夥食一直還可以。
尤其章有銀寧願不講究穿,也要講究吃,很用心燒飯菜,就是青菜蘿蔔都要做的比旁人香,把夫郎和孩子都養的水靈靈的。兩孩子現在都還沒斷那羊奶,個頭也躥的很高,乍看和大人沒區別了。
就是那黃瓜只是簡單的生醃,澆了酸辣椒汁兒,既有黃瓜的清香脆口,又有酸辣淡了生澀的瓜味兒,入口嘎嘣嘎嘣,口感層次十分豐富,再伴著一勺醇厚骨湯燉的黃豆,一天辛苦饑餓一掃而光。
天幹暑熱,不過傍晚好了不少,河邊清涼的風裹著水汽和山下俯沖而來的山風在小院子裡溜溜達達,吹得院子門口的柚子樹心曠神怡。桌上幾人各個吃的喜氣開懷腮幫子鼓個不停,香味隨著風都飄到村子裡去了。
村子裡難得見葷腥,這香濃的葷腥味兒饞的村裡孩子直哭。大人見孩子直舔口水,拎著孩子進屋關門,罵人是餓死鬼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