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花心煩,覺得被兒子說著下了臉,“走走走,看見你那樣就煩。”
山子得了許可,還給他娘躬身行禮,一板一眼的肅然規矩,趙麗花心情就好了,瞧瞧讀書人的氣派就是不一樣。心裡哪還有什麼氣,只面上板著。
山子一本正經的出了院子,一跨出院子就像是脫了牢籠的小狗,要不是怕原地蹦躂破壞了他給她娘眼中塑造的讀書人形象,少不得蹦躂出三丈高。
先去看看田埂上的人,再去找章小水虎仔他們玩。
來到田埂邊,走近一看是王二郎。
正躲在稻田邊嗚嗚的低聲啜泣。
山子離了一丈遠距離蹲下,“你這是怎麼了?”
王二郎哭得正洶湧,猛地聽見人聲嚇得一哆嗦,抬頭一看是吳小山。
王二郎下意識想到他爹孃的交代,腦子想著把山子攪和在一起,但抬眼看到山子那關心擔憂的目光,腦子一下子就糊了,委屈壓垮了心中所有的雜念。
王二郎哭得更兇了,抽噎道,“你還敢靠近我,你就不怕我嗎?你肯定知道我在村子裡的名聲。”
山子猶豫道,“你也不想這樣的吧,不然你怎麼會偷偷躲在這裡哭。”
王二郎擦了下眼淚,抬頭看山子,想著山子平時人不錯,不會仗著自己是讀書人就勢利眼,也不會像其他章家玩的那幾個漢子神色冷硬目光嫌棄……
他娘說他糟蹋糧食,還不嫁人不如死了算了。
王二郎一咬牙,哆嗦著手指朝山子磕頭,“你娶了我吧,我給你當奴僕都行,今後你再娶休了我都行。不然我要被我爹孃打死的,他們嫌棄我嫁不出去又要罰金,我家窮的一粒米都沒有哪還有錢交罰金。”
山子嚇得後退一步,連連道,“不行,我娘說我沒考取童生前不會成親。”
王二郎哭道,“你是不是喜歡章小水才不答應的。”
山子一噎,臉漸漸紅了,他低聲道,“沒有,我不配喜歡他。”章小水也不會給自己機會喜歡。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邁出這一步。
“我們只是好朋友好兄弟。就和虎仔一樣的。”
王二郎哭得更兇了,他娘說章小水兇悍沒人要,結果讀書人都說配不上他。就是他章小水真的嫁不出去,那幾個漢子應該都不會看著章小水出醜成老哥兒,都會搭把手的吧。
“他章小水怎麼就這麼命好,明明都是山狗村的流民,憑什麼他就有爹孃疼愛哥哥夥伴護他,同樣是人,為什麼我就是這個命。”
王二郎嗚嗚大哭,剛出了聲就趕緊捂著袖口沒了聲。
連哭都不敢哭。
他自己是個笑話了,不能連累了山子。
山子道,“對啊,他就是招人嫉妒,太好了。你我嫉妒他都是正常的,就像咱們現在躲在這裡暗處,聽見章家院子裡的嬉笑打鬧都嫉妒。”
王二郎止住了哭聲,不可置通道,“你也嫉妒?”
山子嘆氣,望著章家那個方向道,“是啊,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我不能。可人生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章小水說過,我們出生的時候要剪斷和娘肚子相連的臍帶,這是第一步自我獨立,在後面的每一天我們都在積蓄力量去獨立的活著,就算是爹孃給的壓迫牽扯,隨著我們長大也能像剪臍帶一樣斷開。”
王二郎豔羨山子提起章小水時的神色和眼裡的光,又不服的嫉妒,“說的好聽,我離開我爹孃怎麼活?他章小水有雙親愛護,我呢,我有雙親毒打恨不得我死。就連田幸也一樣,他起碼有個疼愛他的娘為他謀劃過日子,而我什麼都沒有。”
“我就是地裡的一團泥,沾著誰都嫌棄。”
山子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可不行,當然我不會笑話你,我以前也這樣。就說章小水他以前多苦,章叔腦子鈍,瑜叔病弱要吃藥,村子裡還有石墩這個霸王欺負他,他不也沒抱怨,每天起早貪黑扯豬草幹農活洗衣服,可能老天見他太可憐了又太頑強了,讓章叔腦子好了,日子也就越來越好了。”
王二郎吸著鼻子一想,好像章小水小時候確實很苦,就連他爹孃都說章小水命不行攤上了這倆雙親,日子苦都怕要餓死。
“你就拿你現在和小時候的章小水對比,哪個更苦更可憐。”
王二郎想了下,“差不多吧。”
“但是你現在長大有力氣幹活,他小時候想幹活都沒力氣。”
“可是我要是明年嫁不了人,我哪還有命幹活。”
“那還有一年時間,你拼命賺六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