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有銀低聲咳嗽了下,章崢才收回視線道,“今年冬天成親太倉促了,三書六禮都來不及準備,喜服喜糖還有其他傢俱。”
章小水小虎牙嘎嘣粉碎一根脆骨,滿不在意道,“沒那麼麻煩,什麼山頭唱什麼山歌,咱們村裡人不講究這些,你看好些人家成親酒席都沒辦,都是請個媒婆定一個請期迎親的日子。聽老木匠他們老一輩人說,成親的時候褲子都還是借的,新媳婦兒的喜服都是借妯娌的,穿了一天還要還回去。”
“那些什麼禮節都是虛的做做樣子,你看爹和阿爹,他們成親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就是天地為媒,一起吃個飯就成了。”
章有銀那時候傻憨憨的又想親近李瑜又不敢,李瑜心裡就沒多少新婚期待和羞臊,只是兩人搭夥過日子外加報恩。
兩人那時候都不熟,燒著火堆,章有銀用手從火堆裡刨出一個燒熟的洋芋,滾燙的黑黢黢的洋芋燙的手心發熱,他也不知道丟,小心翼翼剝了皮,吹了兩口氣遞給李瑜。
現在章小水說起這事情,章有銀想起來就愧疚,握著李瑜的手,李瑜抽掉了,於是他握住自己的手,對章小水道,“你不在乎,但是崢寶在乎。別讓他遺憾。”
李瑜道,“既然這樣,那就聽崢寶的,這也不是水寶一個人成親。”
章小水想了下,“也是,那就明年冬天成親吧。”
章崢道,“我下個月月底不一定回來,鏢局接了趟鏢。我可以去走鏢。”
章小水哇的一聲,眼睛就亮了,比剛才說婚事還高興好奇。
章崢有些不爽,但是轉眼把他當六歲小孩子就好受多了。
學會開解自己,也是門學問。
章崢道,“是城裡生根種子鋪的委託,要去蓉城□□耕種子。”
“這生根種子鋪最近在城裡還挺有口碑的,徐記種糧鋪被老百姓告衙門裡鬧了一場,說他家種子以次充好,賤種賣高價,這一鬧,還真有好些莊稼戶去衙門作證。”
以前老百姓匆忙趕路路過衙門的時候,都嚇得一跳,低頭驚慌跑走,後面即使崔衛風又是修路又是免入城稅的,還派捕快巡邏抓治安,但是老百姓對衙門還是畏懼的很。
這些事情,對他們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沒有讓他們感受到切實相關的利益。
但是種子不同,種子價一直高企,老百姓買不起種子,只得賒買。一年到頭種出來的糧食抵債完稅,到自己手裡的少之又少。
像今年這種夏旱的情況,秋收減産,即使免稅,那種子錢的糧食還得繳。
有的人交不出來,徐記鋪子還大方寬限,就說來年還,但是來年又還不上,次數多了,那就只能用地用兒女抵債了。
朝廷禁止百姓土地買賣,但是這種鄉紳勾當,沒人敢舉報,就是崔衛風下鄉問人,那都諱莫如深。在老百姓看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外加誰敢得罪鄉紳,流水的縣太爺,鐵打的鄉紳老百姓。
崔衛風是鐵了心要發展農耕,首先就要梳理種子。徐記種子鋪這次是栽了大跟頭。
老百姓都不敢在徐記鋪子買了,以前只想貴買個心安,但這下貴還是差的,動了老百姓的命根子,把人逼到頭了,鬧到了衙門去。
一時間生根種子鋪,口碑聲譽都暴漲。
所以業務擴大,今年要進蓉城多訂一批種子。
章小水聽完,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心裡舒坦了,他就說那個徐記有問題。
“那蓉城多遠啊。是府城吧。”章小水隱約記得,他阿爹就是去府城看病治好的,對那個地方是繁榮又遼闊又遠的印象。
所以知道章崢能公費去府城還有錢賺,羨慕的很。
章有銀道,“趕驢車天氣好的情況下,往返一個月,要是走鏢,路上估計得一個多月,還有在城裡停留收購種子要時間。不過這得看老闆在府城有沒有落腳人手,要是一切自己下村收,估計兩個月要的。”
章小水吃驚道,“這麼久啊。”
章小水的語氣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捨,原本腮幫子勁兒鼓鼓的啃著蹄花,這會兒也細嚼慢嚥的看向了章崢。
章崢道,“這趟鏢不是誰都可以走的,我們才去一個月就有機會,要知道還有幾十號人去了兩三年都沒有,這中間離不開你哥我英姿不凡的身手和拔得頭籌的突出表現。所以你要是哭鼻子捨不得我,不準我去,我也不會答應的。”
章小水白眼道,“臭屁精,誰會想你,九歲那年阿爹和爹都出門兩個月,我那會兒都沒哭鼻子。”
七歲就分床了,但是大人走那段時間,孩子晚上都擠在被子裡抱團睡了。
章崢無情的戳穿道,“白天沒哭,就夢裡哭,把我胸口衣服都打濕了,早上起來你自己不好意思,先把我搖醒,倒打一耙說我這麼大人了還流口水不知道羞。”
“胡說,明明是從你自己嘴巴流出來的,當時你自己都摸嘴巴了。別以為時間久了你就亂編。”
章崢哼了聲,“最可惡的是你為了做的逼真,把自己手指舔濕了,往我嘴角邊沾,造成真流口水的黏膩痕跡。”
章有銀和李瑜聽的一愣一愣的,紛紛看向章小水。
章小水打死不承認,“汙衊,全都是汙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