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菩薩恐怕也不如淵落之理這般盡心盡力。”陳安道說,“它自深淵而?出,在這天地間漫無目的地遊蕩,不受牽制,憑著?自己混沌的意識行俠仗義。”
葉承楣不快道:“什麼行俠仗義,分明是?奪人性命!”
“於淵落看來,它助人為樂,凡是懇切之願皆全力以赴,而?攜生魂入淵,乃是?與魂魄共享無盡之壽,不入輪回,不知苦痛,天樂也。”
砰!
一聲巨響,整個大廳的人都瞧了過來。只見葉承楣雙目圓睜,睚眥欲裂地瞪著?陳安道,手中長劍出鞘,劍鋒生輝,寒芒乍現?,直指陳安道的咽喉處:“爾等賊人,休要為淵落魔物開脫!”
掌櫃的立時便鑽進了廚房搬救兵,一旁桌邊的少女張著?杏眼望過來,手上的鐲子在燈下熠熠生輝。
陳安道默不作聲地將?周圍打量了一遍,方將?視線落到葉承楣身上:“我所?說不過是?從別處聽來的一家之言,何必這般氣惱?”
“長明宗世代為除魔衛道血灑囹圄,你為那魔物說話,不就是?視我等犧牲為無用?!”
“他?何曾這麼說過?”楊心問驟然開口,同時將?一指不輕不重地放在葉承楣的劍上,“他?只說淵落如孩童,卻未曾說它所?行皆為正道。”
陳安道不急不慢接道:“於人來說,世間最可怕的事並非人心詭譎,互相算計,而?是?稚童持寶劍,生殺予奪全憑懵懂之人定奪,這臨淵宗,不就是?為了鎮這淵落才興建的仙門?嗎?”
楊心問接道:“正是?,你這人聽不懂人話倒也算了,最重要的是?——”
“析辯詭辭!”
葉承楣聽不進去,劍尖竟又往前一寸,顏為生剛要攔,楊心問便於頃刻間扣住葉承楣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葉承楣整個人反扭過來,按在了桌上。
葉承楣的劍鋃鐺落地,桌上的茶亦被震得縠紋不平。
“最重要的是?,小爺現?下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楊心問一指作勢,葉承楣落地的劍便飛回他?手裡?,他?打量了兩眼那劍,又冷冷地看向葉承楣,“路上的狗多?對我吠一聲我也是?要打斷它腿的,你也莫要蹬鼻子上臉。”
場面一時寂靜,楊心問鉗著?葉承楣,眼睛卻開始往陳安道身上放,放得光明磊落,甚至有些挑釁的意思。
“我、我們知道了,我斷不會再讓他?這樣沖動……”顏為生看葉承楣的手都快被折了,面色蒼白?道,“方才是?我們對不住,放了他?吧!”
陳安道也揮了揮手道:“他?也安靜下來了。”
“哥哥的意思是?叫我放了他??”楊心問一隻腳搭在葉承楣旁邊的板凳上,邪笑道,“你不看著?我說話,我還以為您自言自語唸咒呢。”
陳安道恍若未聞,手裡?端著?茶,垂著?眼沉默不語。
葉承楣只覺得自己在屈辱之餘還感到了一絲尷尬,立馬又要破口大罵,顏為生手疾眼快地捂住他?的口鼻,小聲急道:“祖宗,你可別添亂了!”
“你做什麼不看我?”楊心問的語氣冷了下來,“若我有什麼錯處,你大可直說,我任打任罰。可你這幅樣子,話不說明白?,看也不願看我,怎麼,我等凡愚你看了嫌髒?”
陳安道聞言冷笑:“你這般天縱奇才,哪個不長眼的敢稱你一聲凡愚?”
楊心問皺眉:“你什麼意思?”
“你心裡?清楚。”陳安道說著?將?葉承楣被震落在地上的劍撿了起來,遞還給顏為生,“還有,眼下已無需再行掩飾,我並非你親眷,你也不該喚我兄長。你若覺得‘師兄’二字折煞了你,以大名?叫我我也應的。”
“什麼折不折煞?這都亂七八糟的什麼,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
“你們說夠了沒有!”葉承楣忍無可忍道,“你們這麼隔著?我說話不累……誒——你他?嗎……”
楊心問隨手把他?丟到一邊,走上前直勾勾地看著?陳安道。見陳安道依舊垂眼不看他?,心中無名?火起,直接伸手,一手抓著?陳安道的脖子,一手夠他?下頜,掰著?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誰知還沒開口,便見陳安道倒吸一口涼氣,捂著?脖子連忙後退了兩步。
他?臉色蒼白?,雙眉緊鎖,冷汗都顫顫巍巍落了下來,好像剛才楊心問那輕輕一抓便快要了他?的命一樣。
“幾?位……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啊……”
眼見楊心問正要上前逼問,一聲溫糯細軟的女音打斷了這桌上劍拔弩張的氣氛。
幾?人齊齊轉頭,只見那鄰桌的少女抱著?她那柄瞧著?便有些過重的劍小步跑來,一邊跑一邊叫道:“有什麼事都好商量呀,和氣生財,莫要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