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說我欺負他們,”楊心問將陳安道放下?,“我——”
剛說了一句話,剩下?的便被一聲封入口中。
煙花乍然升空,夜幕光亮一瞬。
巨響之間似已聽不見旁人的聲音,天地在此一瞬彷彿無比寂靜。
百盞孔明燈升空,順著?水流,也順著?北風,朝著?遠處飄去。
小跳樓頂兩個唇齒相依的人影宛如倒映在那燈上的一副剪綵,楊心問被吻得猝不及防,卻又立刻拉過了陳安道的兜帽,幾乎是探進去加深這個吻。
煙火細碎的光倒映在他們眼裡,驟亮的光,忽滅的火,每一點即逝的火光都有它的名?字,其名?不可道,言傳不盡。
“我們走吧。”陳安道稍稍退後?了些,喘息還有些不穩,雙眼失神道,“不管了,都不管了,我們走吧。”
楊心問臉上蕩漾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滯。
煙火再起,他眼裡劃過的遲疑在陳安道的眼裡清晰可見。
萬家燈火在身後?,他們的那盞燈籠不過是組成?其中的一盞。
他的身後?是千千萬萬人,心裡亦有在數著?日子過元宵的人,好?像沒人知道自?己過得水深火熱,也沒人知道自?己朝不保夕,叫罵和喝彩的聲音在巨響之後?傳來,這熱鬧人間,這荒唐天地。
於是那些許的遲疑如一根冰針紮進了陳安道的眼裡,他驟然過了神,笑道:“怎麼嚇到你?了,我說笑的。”
千家燈,萬裡明。
楊心問許久問道:“做什麼忽然吻我?”
“不知道。”陳安道還喘著?氣?,卻仰起頭,尤嫌不夠地親了親楊心問的額頭,“就是忽然想這麼做。”
“你?方才說的還算數嗎?”
“不算。”陳安道說,“我胡說的。”
“可我都聽見了。”楊心問攥著?袖子裡那隻染血的珠環。
“那便都忘了吧。”陳安道回頭,望向那業已升空的飛燈。
“快看,放燈了。”
【“以此物為信物,同我們聯手。”花兒?姐輕道,“在來年三元醮起陣之時,我等願助你?和陳安道遠走天涯。”】
“一個兩個的怎麼都蠢得跟豬樣的。”楊心問靠在牆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中的珠環,“如果陳安道真願意走,我還用得著?他們?”
幻境中覆雪的長街乍一看空無一人,細看到處是人,只不過有些頭朝下?紮在雪裡,有些頭朝上從雪裡冒出來,到處是穿進建築裡的人,畫面格外詭異。
吞納這麼多人的幻境顯然非常勞心費力,楊心問還不是很嫻熟,一邊跟畫先生說話,一邊還要不住地調整這些人的位置。
畫先生不知道這祖宗又抽的哪門子風,專門把他給提出來說這些,看著?自?己旁邊的柱子上長出的小羊角辮,他只敢說什麼應什麼,連連道:“說的是,說的是,他們可真蠢。”
“明天我們就要到了。”楊心問說,“我有件事要問你?。”
“請講請講!”畫先生的泥身抽搐,“都方便的!”
楊心問蹲下?來,將那珠環按在了泥裡:“你?的畫皮術能透過元神交換心魄和骨血,對嗎。”
“差、差不多是這樣吧……”畫先生小心謹慎地伺候著?,“但也不是輕易便能換的,需要各種各樣的條件……”
楊心問打斷道:“那如果你?把我的心魄和別人的交換,那人的神識還完整嗎,能支配我的身體嗎?”
畫先生聞言大?驚:“不不不不不不!不敢!不敢!誒呀仙師你?可別試探我了!我哪有這個本事?越是堅韌的心魄便越難被我抽換,尋常人的都需要先用亂魂引攪散了才能換,您的我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我敢發誓,這世上絕沒有人能偷偷對您的心魄動手——”
“如果我是自?願的呢?”
畫先生一愣。
楊心問緩緩突出口氣?,歪著?身子,用劍挑起了馬車的簾子——便見陳安道蜷縮在被子裡,鼻尖都埋在了被窩裡,只看得見一點頭頂,和攥著?被子的指節。
好?像在做噩夢,發出了些不安的呻吟。
“我要在三元醮之前,讓你?把我跟陳安道的心魄換了。”
“你?能做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