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怎麼有葉珉!他還沒被關起來!”那聲音頓了頓,“等等!葉珉也來了?長明宗離這兒可?沒這麼近,他們是直接從蕭山來的嗎?”
楊心問猛地抬眼望向高窗,隨後朝著回?廊盡頭奔去。
雒鳴宗的每一處似乎都是陰陽分明的,光亮的長道,閉塞的回?廊,黑白不斷在眼前交替,楊心問沒有禦劍,也沒有用疾行?符,只是這麼跑著。
沙地被日中的陽光曬得溫熱,靴底帶起的顆粒似飄塵般細膩,春風裹挾著的海潮的鹹腥,那些風將氣送進了他的身體,胸腔變得充盈,隨即全身的鮮血也加速流動著。他奔跑,跨過石板路,越過白沙地?,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以永無止境地跑下去。
從城門穿過,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碧波連天?,浪花與白沙一色。沙地?上站著幾個人正在交談。
聽到動靜,幾人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他。
楊心問微微喘著氣,和陳安道兩相對視。
遠船歸港,海鳥被驚嚇得四處逃竄,翻飛的白翅如柳絮般乘風而上,遮天?蔽日地?籠罩在船塢上空。
飛落的鳥羽與空隙間淩亂的日光在他們身上交錯,一陣狂風吹來,一紅一黑的兩條發帶飄揚著旋飛而上。
須臾,陳安道的聲音有些滯澀:“你怎麼還是來了?”
楊心問有很多興師問罪的話,他不知道該從哪個說起,半晌還是說:“我想見你。”
陳安道的眼微微睜大,在那錯落的光線裡晦明變化不斷,隨即又低垂下去,露出了個略顯苦澀的笑,須臾抬眼,已斂去了所有神色。
他身後幾人聞言便笑:“實沈長老和師弟的情誼真是深厚,這接待的小弟子?都還沒來,您這師弟就到了。”
“他們一向?如此。”葉珉搖著扇走出來,打趣道,“跟他們在一起,我都覺得我多餘,這不才跑到長明宗上來啦。”
這打趣打得其他長明宗人不尷不尬的,只能跟著賠笑。
楊心問這才看向?了陳安道身後的人——包括葉珉在內,有六個長明宗的白衣弟子?,兩個長老模樣的人,一個須發微白的中年男子?,一個滿頭白發的持杖老媼,還有玄枵長老嶽鐸。
“這位是星紀長老的二弟子?,道名楊心問。”葉珉介紹道,“這二位是長明宗長老霈霖仙人和於明真君。”
楊心問斜眼,巧了,這兩人他倒都久仰大名。於明真君張若朝,長明宗失敗的那次三元醮的主事人,霈霖仙人聞芠,葉承楣的“恩師”,間接害死葉珉父母的人。
葉珉指名道姓要?拜到這霈霖仙人門下,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見過二位長老。”楊心問抱拳道,“我找我師兄有事,先失陪了。”
說著便上前抓起陳安道的胳膊要?走。
嶽鐸見狀一愣,他就沒見過對長老這麼失禮的弟子?,哪怕是師兄弟,也沒這個禮數的,特別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剛當上長老特別有幹勁,立馬橫眉道:“你這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快松——”
他話未說完,便見陳安道已經?反手牽住了楊心問的手。
嶽鐸:“松……”
“你慢一些。”陳安道被拉得踉踉蹌蹌,衣袍掃到了沙上,他一邊拎袍角,一邊急急忙忙地?跟上,“你做什麼這麼著急?”
“……手?”
嶽鐸眼見著這兩人眨眼間便走遠了。
“瞧,覺著自己?多餘了吧。”葉珉一年四季都在給自己?打扇,還愛說風涼話,“您就費事兒摻和他倆的事。”
他們在原地?等了會兒,雒鳴宗的弟子?便找來了。
彥度飛一手抓著信鴿一手拿著信,囫圇行?禮後,便展開信對著人點,點了一圈道:“信上說實沈長老也會一併前來,他人呢?”
葉珉道:“他已經?來了,見你們這風景別致,去看海了。”
“這麼忙的時候,一個個的倒也是不緊不慢。”彥度飛嘟嘟囔囔一聲,“幾位也快些吧,長明宗的連名帖都沒寫好,座次也沒安排,您這邊麻溜點弄好,我們才好開始抽簽。”
一個弟子?聞言皺了眉頭道:“道友這是什麼態度?這二位是我派長老,你卻這般不耐煩的模樣,不知道友貴姓?”
彥度飛面色不動:“免貴姓彥,不是什麼大世家。道友不必擔心,我們雒鳴宗闔宗上下也挑不出兩個大氏族的人。”
幾個弟子?神色輕蔑,只聽他接著說:“只是這再要?緊的姓氏,您不在名單裡給我報上來,那也沒什麼用。”
見他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樣子?,幾個弟子?氣得胸腔發悶,卻又沒什麼辦法,葉珉見狀怪笑了一聲,將扇一翻,露出上面新題的“投降不殺”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