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珉怔然道?:“這裡是……”
不等他說完,靈場間已觸及一縷腐臭的血腥味,他驟然扭頭,便見不知從何而來的魚頭人和鮫人密密麻麻地圍在了他周遭。
礁石後,水草間,空地上,海水間。他入眼的每一處都有這些怪物,每一具軀體都散發著?屍體的臭味。
原來如此。
魚頭人的魚頭是自哪裡來的,鮫人的魚身又是從哪裡來的,現在他已一清二楚。
“百聞不如一見。”葉珉揚手振袖,笑道?,“這便是盛家的百屍蠱。”
環顧著?周遭的邪祟,葉珉的陶壎再度抵在唇下?:“百屍相鬥,勝者為王,我?們三人在這其間,倒有些不合時宜。”
盛瞰望著?他的目光陰毒狠辣,字句都有如毒蛇吐信:“你很快就會成為他們的一部分了。”
葉珉驟然吹出了一聲急促的小?調,調急而婉轉,如淙淙清泉自山巔流下?。盛瞰亦十指翻飛,鮫人似開閘的洪水般朝著?葉珉排山倒海而來!
“著我?十誡,第九戒,不悲。”陳安道?偏頭對盛瞰道?,“是幻象術的一種,不要聽?他的壎音。”
“不用你提醒!”盛瞰惡狠狠道?,隨即抓著?骨壎且吹且退,周遭的走肉已然圍困了葉珉。葉珉又急吹了一段,隨即猛地轉腕取劍,朝著?身前屍山血海蕩出一招來,便見魚骨人首被虛空斬斷,噴湧的鮮血幾乎圍成一座鮮紅的堡壘,阻擋了他們的視線。
盛瞰微微眯眼,不見慌亂,垂首再吹,那四分五裂的走肉悉數間拼合。葉珉擰眉,自袖間抽符,一手提劍橫擋,一手撚符低吟:“春生昨日舊,秋殺今時悲!”
隨即貼符劍上,再行?《遼日》第七式——亂雲狂卷——便見數百道?凜然劍意自劍鋒揮下?,重疊交錯似一個八軸心的血滴子,不斷絞殺著?面前的屍壁。
走肉的叫聲悽厲且悠遠,骨頭被碾碎的聲音在劍意簌簌聲裡交雜,盛瞰咬牙再吹,更多的走肉撲來,前僕後繼,被砍成爛泥的走肉四溢在海水中,須臾間便再次重聚。
“倒是看?看?誰更能?熬!”盛瞰厲聲喝道?,“到底是邪不壓正,還是正不壓邪!”
葉珉渾身無一處不掛著?碎肉鮮血,整個?人如同從化屍池裡撈出來一般,那把寫著?“投降不殺”的扇子也盡是血汙,他的劍式不停,一刻的鬆懈都能?叫他斃命,饒是如此,他仍舊能?分出神?來戒備一旁的陳安道?。
陳安道?的柩鈴被留在了秘境外,沒有那柩鈴的靈力,他跟個?尋常人沒什麼區別,盛瞰那修為也不像是能?外借靈力的模樣。
越是這樣,反倒越叫葉珉覺得不安。
單靠一個?盛瞰,陳安道?怎麼敢篤定能?在這裡解決了自己?
“師弟。”葉珉旋身,劍尖一口氣穿過了三四個?走肉,再鬆手離劍,抬腳踹了劍柄,劍身徑直飛過那三四個?走肉的胸膛,重新落到了他手裡,“你要殺我?,卻只?叫旁人動?手,自己單看?著?,可有不妥?”
陳安道?沒有任何與?他交談的意願,眼裡縠紋不起,平靜地像是根本沒聽?見。
“你們自詡名門正道?,就連我?都打不贏!”盛瞰眼見葉珉落入下?風,神?色越發癲狂,“若是堂堂正正地打,你們哪裡會是父親的對手!”
走肉屍潮已壓近,葉珉一時不查,左臂被個?走肉生啃了一口,這些東西咬緊了就不撒口了,他連忙硬掙著?削了這塊肉,吃疼悶哼了一聲,還不忘言辭鼓動?道?:“殺你父親的人可不是我?。盛瞰,你的殺父仇敵在你旁邊,你與?我?作對是為什麼?”
“你和司仙臺為了迫我?父親交出盛家的邪術,斷了盛家的人牙密線,才致使父親得在當地拿人,不然怎可能?被這姓陳的查出不對!”盛瞰睚眥欲裂,“且不用你提醒!等宰了你,下?一個?就是陳安道?!”
葉珉低頭見傷處已開始發黑,疼痛難耐,儼然是屍毒入體的徵兆。他急寫一道?滌穢符,尚未寫完,卻覺得肩上那疼痛驟然消失了。
他扭頭一看?,卻見自己傷處的爛肉在抽動?,眨眼間竟長出了一個?人頭來!
葉珉愣神?,隨即手疾眼快剜了那肉,旋身踹開朝他撲來的走肉,禦劍破陣,自屍肉的間隙間看?向了陳安道?。
陳安道?卸下?了柩鈴,腰間微餘一隻?漆黑的棺鈴,納兇,匿魔之用。棺鈴震響,四溢的魔氣縈繞在他周身,點血立就的惡咒如潮水般向葉珉襲來。
只?這一眼看?去,便覺心驚肉跳,較之旁邊開始七竅流血,面目猙獰的盛瞰,他那黑得有些空洞的眼反倒更似厲鬼。
“師弟,你這歪門邪道?的東西怎麼學了這麼多?”葉珉藉著?一個?剛被劈開的走肉掩飾,沾了斷處的血,在自己的胸前迅速畫陣,嘴上仍不停道?,“我?記性不好,都快忘了入魔的到底是你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