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開眼,他居高?臨下,入眼只有屍橫遍野,流血漂櫓,兇祟橫行,人?命如草芥。
那個風雪夜好像只是他的一場夢,那場夢中的人?,再不?會有新的一年了。
楊心問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抽出劍來,劍尖重重地?插進地?面,隨即眉心金光大作,一柄化形的巨劍懸在他頭頂,方圓百裡都能?望見的龐大,而他渾身的靈力外露,巨嘯境的靈場全數傾瀉,摻雜著滔天的怒意,威壓排山倒海地?沖去四周,從屋舍、接道、小?巷一路掃蕩而去,貫穿整個浮圖嶺,直抵臨淵宗!
一時間所有人?都感到了這靈壓,就連天矩宮前壓陣的姚不?聞都微微抬了眉,神色複雜地?抬起頭來,看見了那高?懸天際的元神劍。
“這……”姚不?聞遲疑著,對身旁的葉珉道,“這動靜……”
葉珉臉上沒有姚不?聞想象中的凝重,反倒是蓄著一絲欣慰的笑:“果真?是天縱奇才,不?過剛入巨嘯,便能?化出這等?元神劍來,少年時的宗主,怕也遠不?及他。”
姚不?聞說:“你?還這般自?在,如果他真?把人?全都救回來了,又該怎麼辦?”
“如今的猖王已有靜水境圓滿的威能?。”葉珉垂眼看他,“若連他都無法從楊心問手中奪出無首猴,那我等?的籌謀,都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誰都無能?為力。”
“都是命。”
方崚和感知到那靈壓,本能?地?害怕,可隨即更深的恐懼反倒叫他沖破了本能?,癱軟的雙腿忽然有力地?跳了起來,再用點力能直接把小跳樓的樓頂沖破。
他攀著樓頂的翹角,尖叫道:“楊心問你瘋了!”
這靈壓外放極耗靈力,可對境界相近的人?來說,幾乎沒有任何退敵之能?,華而不?實,往往是大能?用來警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的。
楊心問這一手,相當於一口氣挑釁了整個浮圖嶺的魔物,還生怕怒火中燒的魔物們找不?到人?,在頭頂上懸了個巨大的標識,一派“螻蟻速來送死的”囂張氣焰。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方崚和看著那快速聚攏的走?肉和魔群,現在再跑已經來不?及了,那大小?不?一,美醜難辨,如蟲災般的墮化之物已然朝著小?跳樓聚集。
沒有人?智的走?肉被靈力吸引,有人?智的魔祟魘鎮都迫不及待地前來吞了這在自?己的地?盤上為非作歹的修士。
方崚和怒吼道:“你?要死為什麼非得拉著我上路!找死就不?能?換個地?兒嗎!”
楊心問就在這樓頂上慢悠悠地?坐了下來,從姚垣慕那兒打劫來的劍搭在一旁,手往後撐著,仰頭看向自?屋簷下冒出來的方崚和:“我沒叫你?跑?”
方崚和氣急:“我——”
我什麼呢?
跑了又怎麼樣呢?跑了便能?活了?跑了便能?把爹孃接回臨淵宗了?
或許是死到臨頭,方崚和成日裡的火氣終於歇了,像是被這春雨澆滅的火,他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雨開始密了。
雨滴並不?大,卻無孔不?入地?濡濕著衣衫,方崚和看見楊心問墨色的發絲被雨水束在了一處,只那紅色的發繩似一絲血線流下,高?挑的眼尾如料峭春寒裡山崖飛斜的一枝桃花,卻不?是用來迎春,而是為已逝的寒冬送葬。
死亡在那雙眼裡似乎既不?可怕,也不?肅穆,只是這世間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在這片遍佈死亡的大地?。
烏雲壓城一般的魔物從四面八法壓來,層層疊疊似連綿的山巒,無盡的屍山。
楊心問甩了甩腦袋,濕發飛出的雨滴四濺,像小?狗甩毛。
“誰要找死了。”
他終於捨得站了起來,同時把那耀武揚威的元神劍收起,把插入地?面的劍拔了出來,隨即把訊號煙花對著天空拉響。
“幹完這票我還要去接我師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