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便見那萬靈絲的繭竟如心髒一般有節律地跳動著!
正當他茫然之際,臉上卻傳來了冰涼而柔軟的觸感。
陳安道緩緩抬手,卻是抽去了他鬢邊的那朵油菜花。
“意思是旁人死便死,你不許出?事。”
陳安道的語氣清淺,幾乎叫楊心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送給無人祭奠之人的花,為何要別在自己的頭上?”陳安道手裡攥著那朵花,輕輕轉動著,“你果真是見我心碎方覺得歡喜嗎?”
楊心問呼吸一滯:“我——”
“陳安道!”上官見微分明地瞧見了陳安道的動作,早就如有所感的他再?不遲疑,十指速翻,十數追著鐵球的鋼絲驟然甩出?,朝著陳安道直撲而來,“你究竟是何居心!”
聞厲更是心底狂顫,一腳踹開了聞貫河的手,半跑半爬地提劍沖來,嘴上混亂道:“你、怎得、怎得還不殺了他……他、他這個、這個踩在世?家頭上橫行霸道的賤民……”
那許多的聲音似乎終於引起了陳安道的一點注意。他撚著袖,輕柔地擦去楊心問臉上的血,隨即回過頭,一道天罡陣驟然立在他身前,輕而易舉地擋下了上官見微和聞厲,神色冰冷道:“世?家?”
“一條活了千百年的蛀蟲。”他稍稍垂了眉,似是瞧見什麼汙穢之物,“怎的還不知足?”
“你——”
聞厲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急怒之下胸口鈍痛,捂著嘴便嘔出?口血來。
“你——你——”聞厲擎著劍,重重鑿向那天罡陣,“我殺了你!”
這聲咆哮聲出?,周遭恍惚的修士也忽而如夢初醒,紛紛抽劍殺來。
可楊心問和陳安道再?沒有瞧他們一眼。
只見楊心問攥著陳安道的手臂,不敢太輕,怕叫人抽走?了,也不敢太重,怕將這幻境捏碎了,聲音顫抖道:“師兄,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了許多話,你問的是哪一句?”
“你——你不怪我?”
“自然要怪。”陳安道反握住楊心問的手,貼在自己臉邊,“當初我叫你跑,不是讓你去折磨自己的,你為何總是叫我傷心?”
他話音未落,那萬靈絲所成的繭驟然破開!修士們加諸他們身上的劍招尚未落下,便被那萬靈絲破裂的餘波給重重蕩開,整個霧淩峰上的雲霧被吹出?空洞,樹木攔腰折斷。
楊心問將陳安道攬進懷中,須臾卻見那繭中之物乍現,竟是一個盤腿而坐的人影。
人影非人,乃一純白的人形尊像,沒有五官,只有人的輪廓,渾身散發著純粹的白。
他只遲疑了片刻便脫口而出?:“蓮子?”
他們從京城帶回來的那枚天座蓮的蓮子!
“你催開它是要做什——”
一道電光自楊心問腦中閃過,無首猴,深淵,請仙,天座蓮——仙魔本是同源,能夠收納魔氣的深淵,自然也能吸取靈力!
只見絲絲縷縷的靈力自四面八方湧來,細密而迅速地被那天座蓮吸入腹中。那不過童子大小的東西,確有如能納萬江川流的深海,源源不斷,饕餮牛飲般將這世?間的靈氣吸食殆盡,唯餘一絲微弱的氣息,叫這些癱軟在地的修士們不至於被抽幹。
“張氏子登基當日暴斃,我以自己的骨血煉成了這最後的天座蓮。”陳安道說著,指尖微動,便見那童子緩緩放下盤著的雙腿,站在地上,像是分寸未動,卻又?在瞬息間站在了他們身邊,手指拉住了陳安道的小拇指。
像個在集市上擔心害怕與大人走?散的孩子。
而在下一刻卻又?忽然消融,化作一串金色的符文,從陳安道的指尖一路向上遊過,遍佈全?身,金光大作,隨後又?猝然消散。
陳安道眉心靈臺的鈴鐺驟現,又?似是驚醒了楊心問眉心的紅劍,二者交相輝映,隱約間可聞金玉相撞的聲音。
“自你墮魔,世?間便再?無魔物。”陳安道環住楊心問的脖頸,輕聲道,“自此之後,世?間也再?無仙門修士。”
楊心問回抱著他,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