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總是想,用這麼多人命堆出來的祭祀當真是對的嗎?”
陳安道說:“這已非對錯的問?題,若你身死,葉珉的三元醮勢在?必行,彼時——”
“可?我?又想。”李正德打斷道,“如果三元醮本身就是錯的,那?我?呢?”
“如若出生本就是錯的。”李正德露出了個有些?害怕的笑容,怯生生地望向?了陳安道,“我?究竟是什麼呢?”
陳安道竟一時沒能回答。望向?他的眼睛像是個打碎了杯盞的孩子,帶著顯而易見的害怕與討好,是李正德每次做錯事之後都會有的眼神,可?那?膽怯之後的眸色變得更深,如暈染不開的夜色那?般寧靜。
這雙眼在?想些?什麼呢?
陳安道忽然發現自己從未去細想過。
李正德垂下了眼瞼,那?香已燒去了一半。
“算來,我?比你還?小幾個時辰。”李正德說,“還?有嶽華蘭的血脈,連這幅模樣也是你娘希望你生出來的樣子,若不是李家養了我?,我?怕是得叫你一聲哥。”
“……不過陳柏看?見我?時肯定膈應。”
“我?以前還?真以為他討厭我?是因為我?棋下得爛。”
“……雖然我?的棋確實下得不怎麼樣就是了。”
李正德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起?來,周遭寂靜無聲,只?有他一人的聲音在?空洞中回響。
陳安道從未如此時此刻這般那?麼看?不透一個人,李正德在?他面前就有如一團迷霧,絮叨的每個字都被他拆分咬碎了去探究其?深意,企圖從中把?握李正德的情緒。
可?李正德就好像與平時沒什麼兩眼,自得其?樂地傻笑。
“我?們山上以前就屬我?下棋最臭。”李正德回憶著,“楊心問?一開始完全不會,被我?壓著打了兩天,他就不樂意玩兒了,後來也沒機會再?較量,對他我?可?是無一敗績!那姚垣慕看著呆呆的,下棋竟然還?行,跟我竟然不相上下!”
陳安道聽著他的話意:“來日方長?,和楊心問?下棋並非難事。”
李正德便又傻笑:“那?還?是算了,再?下我?怕是下不贏他了。”
香燃盡了。
“師父!”陳安道再想不出什麼計策,他的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他沒有辦法了,雙膝一折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額頭狠狠地磕在?地上,沒完地叩首,“此事關系重大,決不能——”
“不能擅自行事?還?是不能任性妄為?”
李正德忽然打了個響指,一片昏暗的蠱中霎時亮起?了一片金光,那?金光帶著些?珠光寶氣,襯得李正德的臉都透亮起?來,陳安道的眼被閃了一瞬,看?不清李正德的樣子,只?能聽見對方那?依舊沒心沒肺的聲音。
“你和楊心問?都被那?什麼畫皮術給弄得元神不穩,再?磕下去小心真磕出個好歹來,這之後還?得靠你來收拾呢。”
“你被那?什麼畫皮術給弄得元神不穩,再?磕下去小心真磕出個好歹來,這之後還?得靠你來收拾呢。”
“師父……師父——”陳安道驚慌失措,手腳並用地朝著李正德爬去,“李正德你給我?停手!”
“誒,一個兩個的孽徒。”李正德笑著拎起?那?劍,手已不抖了,“你們都要活久一點啊。”
陳安道在?那?片刺眼的光裡茫然地搖著頭,他的前額被磕得稀爛,發帶鬆散,他忘記瞭如何站起?來,跪趴著朝李正德而去。
他想象不出李正德自刎的模樣,畢竟他的師父那?麼膽小怕事。
可?當那?柄劍劃過那?脖頸之時,很快,很穩,血線綻開,如桃花怒放在?不合時宜的地方,李正德最後看?他的眼裡沒有怯懦和動搖,像是個真正的得道宗師那?樣鎮靜而慈愛地望著他,似是原諒了這世間所有的不公和苦痛。
“師父……”陳安道伸手死死掐著李正德的脖子,企圖將那?些?噴湧而出的血堵住,“你怎麼會流血……你怎麼……你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