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字耳熟,熟得楊心問的頭立馬便開始疼了:“知道,閑得發慌做了石饕餮的那個。”
“……那可是心魄道的大家,骨血道的祖師爺。”畫先生嘟嘟囔囔道,“怎麼如今的臨淵宗弟子對咱們這些三道大家一點尊重都沒有?”
似是察覺到了楊心問莫名的頭疼,陳安道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隨即道:“三百年?前飛升的琳琅仙,臨淵宗的第二任宗主,司仙臺的第一任首座。”
畫先生輕哼一聲:“不錯,就是她。她任首座後沒多久就跟有莘氏勾搭上,許諾司仙臺幫助有莘氏一統天下,但有莘氏也必須定期弄些人?來,供聖女?續命。”
楊心問一愣:“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
“你說聖女?……續命?”楊心問茫然道,“她?們為什麼會……”
“天座蓮可是深淵的一部分,降生到葉家的女?童身上,哪裡就能抗得住,那幾個聖女?一個個那麼能活,你們也不覺得奇怪嗎?”畫先生說著,還有些納悶地看向陳安道,“你們叫司仙臺供罪時?,不是已敲出了這事兒嗎?”
陳安道皺緊了眉頭,隨即面上也露出了一瞬的空白來。
“……平罡城。”
“對,就是平罡城。”畫先生說,“你們都查出來了司仙臺以聖女?私奔為由去屠城,怎麼卻不知曉是為了什麼?”
楊心問:“不是為了研究骨血道嗎?”
“因果反了。”畫先生抖著泥道,“不是為了研究骨血道才讓聖女?去那,而是為了叫聖女?能以肉身承接深淵,才用平罡城的人?研習骨血道。說到底,盛家百屍蠱用的人?一直都是司仙臺供的,要不是為了聖女?,司仙臺能去管這件事?嗎?”
畫先生一邊說著,一邊又露出了頗為垂涎的表情看著陳安道和楊心問,由衷道:“唉,要我說,你們這些上等的心魄和骨血,拿去喂深淵真是可惜了。如果到我手上,我肯定能研究出世?上最完滿的邪——”
楊心問寒聲喝道:“你要死!”
“死便死唄,死在心魄手上,也沒有很虧。”畫先生死豬不怕滾水燙,還用鼻涕蟲一般的泥邊兒拍了拍郭川和唐軒意的膝頭,“哥幾個,相逢即是有緣,眼?看就要同年?同日死了,咱們要不拜個把子吧。”
那兩人?連對自己?是生是死都尚且模糊,根本不理他的話。
畫先生便有些落寞地看向楊心問。
楊心問自然不會跟他湖心亭結義,他腦子裡亂成一團,可依舊惦記著最要緊的事?:“那我們眼?前這個到底是什麼?”
那漆黑的人?影盤腿而坐,楊心問每試探地走出一步,那影子便會疏忽間朝他遠離一步,而楊心問後退一步,那影子也會隨之後退。
可以楊心問的眼?力,卻根本看不到他移動的瞬間。
“不是說了嗎,蓮子啊。”
“哪兒來的蓮子?”
“自然是葉沅弄來的。”畫先生說,“除了第一任聖女?活了四百來歲,之後的第二任到第六任加起來不過百年?,還全是用葉家女?嬰的屍骨堆起來的。第四任聖女?的世?代,那時?葉家還是個大家族,主家和旁支加起來有二十多個女?童,天座蓮託生一個便死一個,死剩了最後一個勉強撐了四年?,算輩分,那是葉沅的小姨奶奶。”
“當年?那麼大的一個家族能凋零至今,還不是女?嬰活不下去的緣故。”
“葉沅少年?時?本是跟著第一任宗主提刀客研習心魄道的,弄出了個石饕餮來,也算小有所成了。可親眼?見?她?四歲的姨奶奶去世?,她?便開始研究叫肉身承載深淵的辦法?,那才是骨血道的起點。”
楊心問不耐煩道:“誰讓你講葉家的家族史了,我在問你眼?前這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畫先生悻悻道:“……急什麼啊,反正那蓮子又不兇。”
爛泥不太痛快地蠕動兩下,卻見?又一個燒著熱油的鐵鍋在他旁邊架上了,忙道:“好好好,我說,我說……按著我們家傳的說法?,那就是葉沅未果的嘗試。”
“葉沅將?生長在聖女?靈脈之中的天座蓮蓮子分給了別人?。雖然葉沅並未隱瞞這東西何其危險,可但凡是仙家的東西,搶著要的凡人?還是多的,中郭有莘氏便是其中一個,也是那批人?裡唯一一個吃了沒死的,不僅沒死,還獲得了一部分深淵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推翻了舊王。”
在自己?身後寫畫的手停了。楊心問發現懷裡的陳安道不知為何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忽然安心了一般,讓楊心問放他下來。
楊心問依言照做:“師兄,你在我背後寫了什麼?”
“陣法?。”陳安道平了平衣角,笑道,“保平安用的。”
楊心問心裡有些異樣?,卻也沒追問,接著對畫先生說:“然後呢?”
“然後?”畫先生偷偷摸摸把那鍋下的火給滅了,“然後有莘氏活了快一百五十歲才死,他有四個孩子,而那四個孩子加起來活了剛好一百五十歲,於是他們的後代很快就意識到,那蓮子散在了他們的血脈之中,只有吃了所有散落的碎片,才能拼出這蓮子原有的力量,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王的尊榮。唉,一群井底之蛙。”
畫先生很是長籲短嘆一番,顯然對這群凡人?很是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