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股對?一股,便?如大河對?窄溪,蒼龍吞山蛇,一條綴著豔紅緋鱗的銀龍直沖天際,突破了合蓋的樹冠,似要向懸月而去!神使見狀,眉眼一低,方才那輕佻的笑?淡了,只見他二指在劍上一抹,隨即甩著血劍在空中直畫,再起落陣,要召那遠去的斷劍碎片歸來,楊心問見狀舔了舔唇,眼角已蘊出?一絲得意來。
只見他再度飛身抖劍,卻是下壓之勢,正在那神使起的落陣之上。歸來的斷劍流直沖他而來,楊心問在空中旋身,竟是淩空再撚一招孤影成雙人,叫那神使召回的斷劍流沖神使身上再送去!
落陣與楊心問的劍法相疊,劍流回沖之快非比尋常!神使生紅瞳,並無川冶宿仙的肉身和修為,肉眼竟是追不上這劍流,只能急退格擋,可碎劍如大雨,哪裡擋得全,只能防了要害處,一陣劍雨之後便?已生出?個落湯雞一般的血人來了。
已過寅時?,眼下便是最深最暗的夜色。
楊心問自高空落下,順道折了根樹枝。
他落地時?將劍倒插進地,山風吹得他一頭亂發狂卷,他就用那樹枝信手束發,眼裡一派肆意狂傲,分明已心神合一,他還?要回頭看?人,笑?道:“師兄,我?學得如何?”
陳安道過了許久才輕道:“不錯。”
“只是不錯?”楊心問按著自己的胸腔,臭不要臉道,“我?分明覺得心跳如擂,竟不是師兄被?我?的瀟灑迷得神魂顛倒?”
便?是十二分的帥氣也要被這城牆般厚的臉皮給擋沒了。
陳安道被?他的自鳴得意逗得想笑?:“你方才連套兩招伴生無我?,現在累得氣息不穩也是應該的,莫要怪到我?身上。”
只有姚垣慕極其捧場地歡呼道:“楊大哥!身若遊龍!翩若驚鴻!”
楊心問得意地一仰下巴:“識貨。”
“集中。”陳安道說,“勝負未分。”
神使吃了一記自己的花劍碎流,身上雖然看?著狼狽,可也並未傷到要害。他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身上的傷處,似是不理解這樣的攻勢如何就能傷到他的皮肉。
“川冶宿仙無後,此人應與她血脈疏遠,她用起來並不算稱心如意。”陳安道說,“必須速戰速決,待她適應了便?麻煩了。”
楊心問束得不倫不類的發還?垂下了條長尾來,叫他轉劍時?的劍風掃得搖蕩:“得令。”
“都說寶劍認主。”神使嘆了口氣,“我?覺得這斷劍熟悉得緊,可它怎麼不認識我?呢?”
“您這用的不是自個兒的身體。”蜷縮在另一角的唐姓男子適時?拍馬屁道,“這是您那斷劍拒不另擇明主的忠貞啊。”
神使略一歪頭,打量著自己的劍:“這樣。”
他還?沒有想出?個結論?,楊心問便?已欠身以攻,他如貼地的爬蛇般落地無聲,近了身,才驟然騰躍,似毒蛇出?洞,劍尖直取那神使的眉心。
神使並不驚慌,這樣的偷襲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不過略一旋身便?躲過了劍,那一地染血的碎片同時?拔地而起,自下方攻向楊心問,心道這小子心狠手辣,卻很是冒進,誰知眨眼間?那人影便?不見了!
“忘泉門吞形步法,以敏捷隱蔽著稱,配合忘泉門的蛇遊泉劍法,是最快最好的起手勢。”
不過幾個眨眼,楊心問便?已繞了那神使三次背,期間?刺出?十一劍,四劍落空,三劍被?擋,四劍得了手。神使被?近身的瞬間?便?下意識要徒手成符,卻被?那四劍頻頻打斷,叫他一時?連陣也畫不出?來。
“雖然威力一般,但對?出?招慢的符修極為剋制。”陳安道頓了頓,“尤其是對?未提前備好符籙,託大之人來說,更是奇招。”
“原來如此。”楊心問融化貫通,便?用這忘泉門的騷擾劍法,上躥下跳地猛斷那神使的起手,“手中無符籙的符修最怕近身。”
“不錯。”
“怪不得師兄會?那樣可憐兮兮地被?我?按著咬。”楊心問忽然道,“我?還?以為師兄那哭得厲害的模樣是我?在做夢呢。”
陳安道靜默了下來。
劍身幾度交鋒,鏗鏘出?的兵刃之音似能顯得此間?更為靜謐,那相接的兵刃時?而擦出?火花來,照亮楊心問壞笑?的臉。
楊心問已然自那靜默之中聞到一股鋪天蓋地的羞恥,他自己又被?那羞恥催出?了無邊的促狹之意,又羞又壞的情緒交織在他心裡,好容易定住心神,險些散了劍意。
“……你是何時?想起來的?”
“方才師兄在我?面前哭的時?候。”楊心問說,“我?見到那牙印後便?日日輾轉反側,到底是誰在我?眼皮子底下咬了你,思來想去沒個結果。方才忽而覺得師兄哭起來的模樣有一絲眼熟,便?覺得那夢或許是有據可循的。”
“你還?很得意。”
“不得意。”楊心問笑?得蕩漾,“只是發現沒有旁的人咬過你,我?為師兄高?興。”
“哎呀,好動人的故事。”那神使眉眼彎彎,身上已經被?楊心問的騷擾戰法添了不少口子,卻依舊不見半分慌張,反倒叫楊心問說的話給吸引了,“你這孩子牙尖嘴利得要咬人,怎的卻不讓旁人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