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心問就差掰開陳安道的嘴鑽進去看他想說什?麼,可陳安道在倏忽間已平複了神色,又露出了方才那樣有些惆悵卻平靜的模樣。
“哥。”他小聲道,“我好?渴。”
這儼然已換了人,楊心問有些喪氣地坐直身子,看向?李正德。
“現在怎麼辦?”李正德被這眼?神有得有些無措,“我扯又不能扯,話也不能說。你們一直困在裡頭出不來,我又該怎麼辦?”
是?了,該怎麼辦?
三元醮就在眼?前,周遭這些祭品裡長了臉的都是?今日上山的百姓。
他們眼?下動手,拆了這破境,眾人心魂皆要寸斷。
不動手,便是?由著他們看全?這整個三元醮。
何謂進退維谷,他楊心問也算領教了。
楊心問垂眼?看向?陳安道:如若眼?下能自如活動的是?師兄就好?了,他必然能想出兩?全?的辦法。
可這念頭剛上來,他便想起陳安道心裡打著自個兒偷偷去填骨血的念頭,那點恍然立馬被氣憤給澆滅。
他沉吟片刻,眼?裡微光一閃,忽而向?四周看去,隨即道:“夏時先成陣後被砍,他的神識必然隱於這陣中,找出來將他捅了了,幻境不攻自破。”
“是?個法子。”李正德虛心請教,“可如果你們的心魂就纏在他身上,那又該怎麼辦?”
楊心問涼涼地看他:“那就賴你烏鴉嘴。”
李正德:“……”
李正德:“似是?也沒旁的辦法了。”
他在這陣中行動不見半分?滯澀,頗為自由自在,松開了捂著陳安道雙耳的手,跳起身來道:“我去找找陣眼?,你就留在此地,你身上的絲線牽著別?人的心魂,不要擅動。”
楊心問心裡有別?的計較,並不急著動。
他低頭望了眼?懷裡的人,忽然大聲道:“夏時雨當年不曾飛升,這席露一朝是?打在她們姊妹靈臺間的東西,夏時請仙而來的席露一朝能有這般威能,絕非是?血緣淺淡的遠親。”
李正德不知他此言何意,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忽然喊得那麼大聲。
“夏時他或許……”楊心問的眼?裡又浮現出了那日的場景,“或許是?被莊千楷保留的——夏時雨的屍身殘片。”
二?人一時無言。
風滾草如拆空的燈籠骨樣的自他們腳邊滾過,哭啼聲不絕於耳,告天唱詞未過半,高臺投來的視線如 鬼蜮吹來的陰風,陰毒又帶著些奢望。
李正德對這地方還?有些印象,可也僅限與有點,當年他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信手滅去的敵人到底是?何種威能他都不曾知曉,只道這世道真難,這點破事兒也要勞他親力親為。
只是?如今再看,人間瘡痍他不過能勉強窺見,便已覺得觸目驚心,人家仙境在當下哪有區別?,都不過是?在這魔物亂世之下茍延殘喘的禽畜罷了。
楊心問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周遭的人也如被操縱的傀儡般各自歸位。他已有了與這身殼子對抗的氣力,眼?下卻並不亂動,只是?和?陳安道又靠在了一處,放眼?四望,靜候他動手的時機。
“還?有半炷香。”陳安道說,“再過半炷香的時間,我們便要死了。”
楊心問順著這幻境的意思,偏頭看去:“不能這麼想。你該覺著再過半炷香,咱們便要大仇得報了。”
“吞了爹孃的妖怪。”他拍著陳安道的膝頭,“吞了弟妹的魔物,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