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倒映出了兩個人的影子,常采薇看著那影子,心裡?頭越發覺得古怪。她自己什麼氣力自己清楚,這人分明是?個身量欣長的男子,為何她背起來這般輕松。
而且這種天氣,一個瘸子為何要?上山?
兩手空空的,自然不?會是?打獵,連根拄拐都沒有,他到底是?如何上的山?
思緒愈亂,她看著那人與?自己交疊的影子越發膽寒,他的頭就在自己的頭旁邊,乍一眼看去,像是?一顆浮在她身邊頭顱,而她卻依舊無知?無覺。
她的腳步變慢了,想回頭看看,叫花子還是不是在她背上,卻又不?敢回頭。
說?到底,常采薇的腿開始發軟,這人來的方向……似乎就是那座石碑。
“你怎麼不走了?”
她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身後那人的聲音便悠悠地飄來,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我……我在走……”
“嘻嘻。”
那人忽然發出了一聲叫常采薇毛骨悚然的笑?來。
“你怕什麼?”乞丐輕柔道,“我連腿都沒有,怕人都來不?及,你為什麼要?怕我?”
“你……”常采薇吞了口唾沫,小心試探道,“你不?是?村裡?的人,是?怎麼到山上來的?”
乞丐又“咯咯”了兩聲道:“你問我從哪裡?來的,我倒是?想先問問你是?哪裡?來的。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麼獵物,你一個小姑娘自己上山,可比我個居無定所的乞丐在這兒古怪多了。”
叫人戳到了痛處,常采薇有些慌亂道:“我、我就是?在炕上待久了,憋得慌,出來透透氣……”
“透透氣就非得上山?”乞丐還在笑?,那頭髒亂的頭發落在她肩上,“這天氣,家門口吹兩下冷風都要?命,尋常人哪裡?會想的上山來?”
他說?得篤定,倒是?叫常采薇一時啞口無言。
她連害怕都忘了,低頭看著自己的足尖。有些話她無人可說?,這會兒反倒像是?尋到了個能有回響的樹洞,半晌開口道:“我娘想把我許給?鐵鋪的小子。”
乞丐好奇道:“那小子不?好?”
“他挺好的。”常采薇忙道,“只?是?……只?是?我……”
那乞丐跟能讀心樣的,瞭然道:“哦,你有中意的了。”
常采薇的臉立馬紅了一片。
“若是?有中意的,為何不?去與?你娘說??”
“他是?個外?來的賣貨郎,居無定所的,又是?外?來人,我娘不?會同意的。”
乞丐道:“這麼說?,你問也沒問過?,便已放棄了?”
那乞丐說?起人話來,聲如琮泉清冽,還帶著些抑揚頓挫的起伏,若有若無地?勾著人與?他說?話。
“問了又能怎樣。”常采薇說?,“我娘她——”
“為何要?事事怪在你娘頭上?”乞丐打斷道,“你娘連你心儀誰家的郎君都不?知?道,怎的就要?被你心裡?怨恨呢?”
常采薇腳下一頓,胸前?的竹筐晃蕩兩下,裡?頭的繩套跟著顛了一瞬,像條冬眠裡?驚醒的蛇。
她有些生氣,這乞丐什麼都不?知?道就對她的事品頭論足。
“你說?得簡單。”常采薇垂著眼,“若是?說?了之後娘不?允,說?我不?知?羞怎麼辦?”
乞丐大笑?:“人一輩子不?知?道的事海了去了,偏偏這‘羞恥’二字最不?必知?道。”
常采薇還是?頭回聽見這麼不?要?臉的論調,有種頭回翻看禁書的緊張,心裡?砰砰直跳,嘴上卻還說?:“你不?曉得動情的滋味,我不?要?與?你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