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兄妹霎時僵在?了原地,跟兩座立在?亭中的冰雕一般。
湖心四面?過風,雪塵貼地而飛,粘在?人的衣角靴面?上,偷了點熱便頃刻間化了。
沏茶的全智和尚閉眼合掌道:“阿彌陀佛,施主何必罔造殺孽?”
不等楊心問回話,那衡陽公一步向?前,揮袖道:“大師,此乃俗務,你又何必插手。”
他?面?上帶笑,如春陽般燦爛,極細的眼似鼻上的兩道褶皺,讓鼓囊的肉擠得看不見?:“二位仙師遠道而來解我蕊合樓之?亂,卻被此等陰險狡詐,殘忍無?度之?徒帶人圍剿,朝廷本就該有?個交代。”
“溫廣棟!”唐鳳噌地站了起來,指著衡陽公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個畜——”
“唐鳳!”唐鸞一聲厲喝,隨即猛地往地上一叩首。
這一叩有?如鐵錘撼地,恍惚間叫人覺得他?的額頭都該碎了,衡陽公嚇了一跳,忙退後兩步,躲在?了花兒姐的身後。
楊心問垂眼看去?。
冬來連血都流得格外慢些,唐鸞似沒了聲息般跪俯在?那兒,過了許久才見?地上滲出紅來,漫進雪中,如蛛網般蔓延,落成一朵豔俗的花。
“……應該的。”唐鸞尚未抬起頭來,只?慢慢開口道,“唐某對二位仙師多有?沖撞,以死謝罪本是應當。只?望二位萬莫將此事牽扯到旁人身上。”
“什麼旁人?”衡陽公躲在?人後倒是很有?膽,“你一個人能調動?金蓮九座?”
“印山掌與唐某有?些私交。”
“什麼私交能叫他?為了你和明察所作對?”衡陽公搖頭晃腦著說道,“況且還不是一人,而是一群神使,現在?那些神使可都還在?宮裡。唐鸞,你哪來的權力能將人安置在?宮裡?”
唐鸞抬起臉來,額上血肉模糊,還摻著白色的雪籽,顯得格外可怖,像是已經生瘡流膿的傷口上遍佈白色的蛆蟲。
他?尤跪在?地上,唐鳳要扶他?,依舊巍然不動:“神使是印山掌帶來助我的,印山掌不知所蹤,本就該按宮裡的規制安置那些神使。”
“安置在何處啊?”
“我請太子將人安置的。”
“仙師在?此,你還狡辯!”衡陽公怒而一拍大腿,抽出扇來指著唐鸞鼻尖道,“這種大事你想說太子毫不知情?”
唐鸞平靜道:“太子對此一無?所知。”
“哈啊!好個一無所知。”
忽聞一聲刺耳的嘲弄自身後傳來,楊心問轉頭看去?,便見?一人身著金線壓邊白袍,胸前肩上補五爪金龍戲珠,頭戴玉衡金簪,足蹬高?筒長?氈靴,飄然消瘦似一縷青煙,不走橋身而踏冰面?而來。
衡陽公見?狀面?上一喜,忙下跪行?禮:“見?過四皇子殿下。”
“行?走冰面?如常。”陳安道微微抬起頭,楊心問彎腰過來聽,“四皇子不是修士,他?是如何做到的?”
楊心問聞言在?陳安道耳邊輕道:“確實不是修士,雖沾了些魔氣,可自身沒有?靈力也沒有?魔氣。我聽他?腳步聲有?些奇怪,應該是鞋底有?些文章。”
“平身。”四皇子負手而來,如鬼影般在?眾人之?間穿梭,隨後定在?陳安道面?前,“仙師大人,您真是越發客氣了,以前見?了我,尚且會躬身行?個禮,如今再見?,卻是站都不站,好自在?啊。”
衡陽公聞言一駭,忙打圓場:“四皇子殿下,仙家本就沒這個禮,陳仙師以往是太過客氣了!”
“是嗎,可聽說仙師對著我父皇的轎攆,可尚且會振袖行?禮。”四皇子微微彎腰,深凹的眼眶裡那雙眼顯得格外陰鶩,“我不免好奇,你對著我皇兄,又會不會行?禮?”
他?瘦削得有?如一具骸骨,骷髏一般的腦袋懸在?陳安道近在?咫尺的地方,身上飄著股嗆人的異香。
陳安道輕輕闔眼一笑:“往日裡,在?下與張家算得上是合作的朋友,執平輩禮,是敬意?。如今二位皇子主意?太大,合作難以為繼,你我便再無?敬意?可言,我為何要禮你,又為何要禮你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