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道冷冷道:“枯骨生蝶,蝶夢莊周,你的大夢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罷休。”
顏為生反手自脊骨裡抽出一劍三刀,又將腿骨化作子母龍鳳環,六道神兵起發——三刀破他天罡陣,子母龍鳳環沖著他的肩鎖去?,長劍鑲金墜玉,招搖玩物一般卻寒芒畢露,自開?出的道飛向他眉間?——
“起!”陳安道一喝,卻見那木桌忽然飛起,擋在他身前,而後?迅速化形,成?了個兵人模樣的玩意兒,摩拳擦掌地站在陳安道面前。
“傀術!”顏為生殺招被破,幾乎有些氣急敗壞,“上官家的絕學如何能教的你這個陳家的小?子!”
陳安道手一揮,指尖血便灑在了方前震在地面的黃紙上,顏為生心下一駭,忙召劍回防,未曾想劍未至,喉間?便已一陣冰涼。
他不敢置信地回頭,卻見“楊心問”站在他身後?,一手刺穿了他的胸膛,一手將寫著“鎮”字的黃紙貼在他肩上。
“你……”顏為生只覺一股巨力將他壓在了地上,所有的兵器同?時落地,而後?化為灰燼無影無蹤,只有那穿金帶銀的劍留在原地,卻已然蒙塵,像是早已在此地被棄擲了多年。
陳安道拾起那劍,看?也不看?被鎮住的顏為生,轉頭便要離開?。
“陳公子!”顏為生被符紙壓得起不了身,稍一動作那傀儡便要刺他,饒是如此,他還是仰首掙紮,沖著陳安道的背影說,“我?發誓我?們再不害人!歲虛陣已成?,本就沒有讓我?再害人的命令,是我?自己貪心不足,我?發誓,我?再不害人,你別告訴他,不要說……”
陳安道沒有回頭,仍是背對著他:“此方天地名為昭雪,只不過不是姜崔崔的昭雪,而是葉承楣的昭雪,你李代桃僵當他的劍靈,還抹了他的記憶,害他在此間?迷失,忘了自己被你所害,也忘了自己想要的不過是公道二字。”
“我?沒害他!”顏為生怒道,“是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殺了他,填到了我?被封印的井裡。我?早已食人無數,他又有聖女一族的血脈,成?祟後?一心只想這裡的腌臢事?大白於天下,才無意中成?了這歲虛陣,我?天生祟物死不足惜,可他從未想過害人,你憑什麼叫他也灰飛煙滅!”
“葉承楣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陳安道說,“二十多年前,世間?便已沒了葉承楣這個人。他成?了祟,魂魄便已墮入淵落,如今那個不過是一個傀儡。”
“他不是!我?很清楚,他不是傀儡,那就是葉承楣!”顏為生在地上掙紮著爬動,想要去?抓陳安道的衣角,“人人都說墮化之物魂歸深淵,可誰又真正在淵落裡尋到過那些亡者的生魂?不過是仙門給自己找的下手的理由罷了,根本沒有人能證明!而且他身上還有拘魂鎖,拘魂鎖在身,魂魄不離體,他決計沒有散魂!”
陳安道:“他若沉冤昭雪,夙願得償,那這歲虛陣便破了,你也要跟著灰飛煙滅了。你是在為他喊冤,還是在為著你自己求饒?”
“自然……自然是為著他……”顏為生轉了轉眼珠子,神情懇切,“我?承了他劍靈的遺願,將他當我?的主子般供著,自然是要待他好。”
“你叫他忘了痛苦,如行屍走?肉般活在這不人不鬼的地方。”陳安道垂眼,見外頭雨已停下,日?出東方,“若他醒來,你覺得他是感念你救命之恩,還是恨毒了你?”
顏為生距離陳安道的衣角不過咫尺的手頓了頓,最?終收了回來。
半晌,他的手指在地上動了動。
“你答我?一個問題。”他說,“我?告訴你他在哪裡。”
陳安道終於回過頭看?他。
一縷光打?在窗上,將那窗的影子映在地上,像是張將顏為生包裹的網。
“你說他有舊名。”顏為生扭頭去?看?那蒙塵的劍,“他叫什麼?”
“你糊塗了。我?若早在什麼名冊上見過葉承楣,第一眼見他便該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為的什麼事?,如何會拖到現在。”陳安道頓了頓,“況且以你和?他現下的交情,他若有什麼舊名,想來是會告訴你的。”
顏為生聞言一怔,半晌笑道:“是了,是了,是我?糊塗。”
“他在哪兒?”
“和?你的師弟一樣,去?做事?了。”顏為生說,“我?誆他去?殺你師弟了。”
陳安道有所猜測,但也並不擔心,他早已提醒過楊心問要小?心他們,以楊心問的修為,十個葉承楣未必傷得到他。
“還有件事?,我?不妨告訴你。”他抬手,又想用斷肢去?碰陳安道手上那劍,可動作實在太大,傀儡不容他,舉劍穿膛,將他釘死在地板上。
他的身體裡沒有一滴血,重瞳之中倒映不出任何的光線。
“那一日?,三元醮之所以會失敗,乃是因為淵落降罰,而召神的人就是那日?押送姜崔崔的人”
顏為生抬起臉,沖陳安道露出個血腥至極的笑:
“你的好師弟,也不知現下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