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霧言派了司機到車站接他，汽車隨著車流在道路上行駛，桂林街道上昏暗路燈下有影影綽綽的人流，低沉輕柔的歌聲緩緩傳來。明明只是離開了一天，陳澈卻恍惚地覺得像隔了一個世紀。

這邊天氣暖和，趙淩雨的外套被他抱在懷裡。

老頭的葬禮並沒有因為陳澈的離開而有什麼變化，偶爾會有人問他怎麼一天都沒見人，陳澈說去休息了，他們也只是瞭然點頭並叮囑他一句別太累了。

當晚鐘翠就喊他進書房談話，陳澈料得到回家會有這麼一個流程。

書房裡，鐘翠看起來比昨天要憔悴得多。她雙手抱胸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以審視的目光打量了陳澈許久，儼然一副高高在上的領導姿態在面對自己犯了錯的下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種情況下陳澈也不好掏手機看時間，只能大概猜測他們這樣子僵持對視應該有半個小時了吧？或許沒有那麼久，只不過類似於度日如年的說法陳澈在主觀層面上把時間拉長了。

饒是經歷過無數次書房談話的他都忍不住被鐘翠盯得焦慮。

但是他又不想主動打破這場僵局，

他進書房前就已經做好準備，無論鐘翠怎麼說怎麼罵他都乖乖受著，如果幾頓責罵能換來他們不追究這件事他只會覺得慶幸。

只是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沉默地盯他那麼久。

陳澈垂著眼，不動聲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面上沒什麼表情，搭在腿側沙發上的手指卻恨不得掐進大腿肉裡。

他以為他這個動作做得夠隱秘了卻還是被緊盯著他的鐘翠看出了端倪，她也終於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話。

“你掐自己幹嘛？”鐘翠問。

陳澈搖了一下頭，沒有解釋。

“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鐘翠又問。

陳澈盯著面前的某塊空地，良久後，仍是搖頭。

他失蹤一天的真實原因一個字都沒辦法跟他們說，非要說點什麼只能現場編造。

空氣再次陷入靜默，就在陳澈做好準備再經歷一場漫長酷刑時他看到鐘翠疲憊地揉著眉心，對他擺了擺手：“那你出去吧，先回房休息會兒再去守夜。”

出了房門，陳澈掏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示時間淩晨12點24分，原來他只不過在書房待了13分鐘。

鐘翠似乎真的不再追究這個事了。陳澈瞭解她的性格，若是她對他有什麼不滿她會當場斥責逼得陳澈老老實實認錯直至她滿意。

然而直到老頭下葬，陳澈即將啟程回北京她都再沒提過這件事。他自我安慰地猜測鐘翠是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管教過於嚴苛，所以才大發慈悲高抬貴手了一次。

陳澈剛回到北京，當天晚上就迫不及待給趙淩雨撥了視訊通話。影片裡的陳澈眼角眉梢間的疲態都比在桂林時淡去不少，像是剛從某個地方獲得了解脫。

趙淩雨忍不住伸出拇指隔著螢幕很輕地抹了一把螢幕裡那張年輕的臉，指下觸感堅硬微涼，不像對方滑膩柔軟的面板，他卻忍不住扯著唇角笑了笑。

因為終於不用看到這人明明累極了卻還要強撐著笑臉跟他說話，他這時候的笑容真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