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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星·坦白局

“在蟲災初期,我以普通教師身份進入愛麗絲孤兒院工作。彼時,前院長尚未攜款潛逃,但孤兒院的經營狀況、管理環境已經十分糟糕……”

食堂衛生環境極差、採購環節貪汙、拖欠教師工資、校舍嚴重老化、員工大量離職……瀕臨倒閉的孤兒院裡,大人們尚且自身難保,哪還有餘力管孩子們的死活?

星級文明高度發展的今天,孤兒院卻成了與世隔絕的一片原始叢林。

生存,拼的事誰的拳頭最大、誰的手段最狠,男孩子們就這樣奉行弱肉強食的規則,野獸般“廝殺”著活下去。

沒有充足的照顧和監管,一群半大小子要從何處獲得安全感和掌控感,如何瞭解世界的執行和規則?

他們漸漸認識了校外的社會青年,學到了些莫名其妙的“兄弟義氣”“兩肋插刀”,建起了零零散散的骷髏幫、惡煞幫、尖刀幫……在團體中互相取暖,建立利益的同盟。

“聽起來很兒戲、很幼稚、很中二病,對吧?”蘇院長苦笑,“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

很快,事情向著失控的方向惡化。

青春期的男孩血氣方剛,心理極端膨脹又極度自卑敏感,誰也不服誰,出現摩擦是必然的。

但沒人教過他們如何自處與溝通,沒人站在客觀的視角為他們調停,沒有人給過他們充足的愛與包容,沒有人向他們示範過文明社會如何依賴道德、規則與法律運作。

原本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可能是誰瞪了誰一眼,誰搶了誰的營養補充劑,誰跟誰吵了幾句……總之,都可以歸為“雞毛蒜皮”的行列。

兩個人因這極小的齟齬糾纏不休,矛盾不斷升級。語言中的髒話含量不斷飆升,直到肢體暴力加入。你打痛了我,那我就要把你打得更痛。你打掉了我的牙,我就要從你臉上咬下一塊肉。

小的受了委屈找上頭的大哥。大哥帶著一群人砸了對方的場子。對方的大哥為了找回場子又打回來。冤冤相報,直到這變成兩個幫派之間的大型鬥毆,出了人命。

而最初的理由已經找不到、不重要了。

“這樣的情況下,蟲災惡化,毀掉了星球的絕大部分土地。越來越多的孩子變成孤兒需要愛麗絲收容,許多難以為繼的學校也同我們合併……”

蘇院長怔怔地望著時晏和,微微顫動的眼底泛著淚花。

“您覺得,已經淪為幫派混混、鬧出過人命的孩子,還適合跟普通學校的學生合班教學嗎?非要等到出了追悔莫及的事情才算完嗎?”

時晏和問:“誠然,蘇院長您描述的情況確實存在。先按下學校是否有權關押未成年犯罪嫌疑人的相關問題不表。我有個疑問,難道所有的男學生都壞到必須被關押在地下嗎?”

“並非‘關押’。”蘇院長擦去眼淚,“我們只是在實行分層管理。”

愛麗絲孤兒院現地址的數個教學樓、宿舍樓都是地上六層,地下六層的結構。

女生班級使用地上教學樓,男生班級使用地下。

地下一層與地下二層是表現較好的普通學生。他們可以刷手環自由前往地上,許多課程安排是和女生班級在一起的,還會跟女生班級合作進行小組作業。

地下三層到四層,容納已有違法記錄或品行嚴重不端的學生。大多有過小偷小摸、打架鬥毆、猥褻騷擾的惡行。

“比如撕碎女老師的衣服,樂滋滋地號召全班一起看女老師捂著胸部哭著跑走的男孩,就會安排在第四層。”

他們沒有和女生班級的共同課,出入地上需要提交申請,審批透過才能獲得離開地下的許可權。

“如果這些學生有改好的跡象,我們也會給他進入上面兩層的機會。只有那些,殺人、搶劫、縱火、強.奸、組織過嚴重校園霸淩的孩子,才會放在地下五層和六層。不只有男孩,女孩也有。”

但他們也不是完全被“關押”,學校定期會組織他們離開地下,以班級小組為單位,由四位以上的教師帶隊。

“而且地下的設施並不簡陋,與地面上完全統一規格,甚至有模擬日照系統。無論是宿舍環境還是食堂菜品,地上地下統一標準。只不過會增加下四層德育課程和勞動課程的比例……”

她越說越激動,時晏和抬手示意她停下。

“蘇院長,您的做法或許合理,但依然面臨合法合規問題。”時晏和思索道,“這不符合星際聯盟法律的導向,也不符合教育和學校存在的初衷……”

一直沒有講話的彭區長打斷了他,“威廉先生。我不像蘇院長那麼有耐心,我有什麼話就直說了。”

“我可不是老師,我是政客。”她睜開自己的眯眯眼,銳利的目光投在時晏和身上,“利益在上,我想我應該很明白中央星系的官員們為什麼會出臺這樣的檔案。畢竟我們是同類人。”

彭區長將熱飲放在蘇院長冰冷顫抖的手中,輕輕撫平對方的應激和焦慮。

“威廉先生,我們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不搞那些未來科技高大上的意義。我們就談論現在。”

她說得斬釘截鐵,“承認吧,精英先生。無論建多少學校,這世上也總會有人進監獄。所謂‘星際義務教育’,就是未來的罪犯也在接受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