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拖著兩個輪胎的女孩扶起另一個託著四個輪胎的女孩,強行從對方的繩索上卸下了一個輪胎綁在自己身後,“我幫你。”
“有人摔倒,都向兩側規避!”
“所有輪胎少於三個的幫忙分擔一下!”
“我們一起拉!”
無法改變的絕境裡,她們選擇了相互扶持。
血流和這些聲響混在一起撞擊時晏和的耳膜,他理所應當地第一個沖過了終點線,停在原地調整呼吸。
“時間到!”
鬧鐘的聲音傳遍了操場。
時晏和還在調息,他沒有回頭,卻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聞釗的存在。
粗重的呼吸,身體的熱度,撐著膝蓋平複的動作。
然後,他回頭。
他看見聞釗緊握的雙手裡依然各攥著一條從學生手裡搶過的繩索,系在腰間繩子還拖著五六個輪胎。
無人機拍攝了沖線前的慢放畫面,在校門口的大螢幕上播放。
原來是聞釗在跑到終點線之前特意停了下來,等著計時結束前的三十秒,等著那幾個落在最後面孩子,在她們需要的時候拼盡全力拉上一把。
所有的孩子都在規定時間內跑過了終點線。
“啊啊啊啊!”
時晏和看到了、聽到了。
孩子們和聞釗發自肺腑的吶喊。
那樣遠的距離啊,那條路那麼長,而如今,他們只有一步之遙。
熱烈燃燒的生命力和真實的痛苦迸發而出,形成巨大的沖擊,直擊時晏和的靈魂深處。
時晏和終於在這樣的時刻看清了自己一直不願正視的內心。
他曾帶著陰暗的嫉妒和征服欲,對這個男人生出旖旎又粗野的幻想,卻無法全然坦誠地愛他。哪怕是被對方愛著、被對方包容著的相擁時刻,也曾是這樣。
就像豌豆公主睡在那隱隱硌痛的床上,整夜無法入睡。他介意自己的卑鄙和惡劣,那些上不了臺面的、陰暗的、潮濕的情緒讓他憤懣,也讓他自我厭棄。
叫他明明不想傷害愛他的人,卻違心地說出殘忍又叛逆的話。
只因從見面起,時晏和就在仰慕聞釗的強大。
他時刻關注著聞釗的一舉一動,總在有意無意地模仿對方、追隨對方的腳步。正因為他欣賞那個人的能力和心性,才覺得自己永遠都追不上人家,又不想認輸。
妒忌與渴慕交織,混上權力和愛.欲,那是種無比複雜的情感,連時晏和自己都理不清、斬不斷。
時晏和比任何人,都更加深入地、真正地“看見”了聞釗。
他想要聞釗全部的關注,想要自己在聞釗的心裡比誰都重要,想要他們是彼此絕無僅有的獨一無二。
而聞釗,何嘗不是這樣看他時晏和?
他是聞釗看中的璞玉,要親手打磨;他是聞釗看中的星星,要穿梭星際追逐;他是聞釗看中的水中月,叫朝日也化作海中的人魚打撈。
蘇院長的聲音從廣播音箱裡傳來。
“孩子們,你們的過去已經無法更改,但你們的明天,由你自己決定。去吧,走屬於你們的路,到遊樂場去吧!”
聞釗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他劇烈地呼吸著,被身邊的人感染著,任由眼淚打濕地面。
時晏和撐住了聞釗脫力的身體。
他們一直都是這樣,互追逐對方的影子,改寫命運的軌跡強求人生行跡的交織,只為彼此緊緊纏繞。
此刻的釋然和愛憐,終於讓時晏和能夠坦然擁抱他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