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困惑東一鋤頭,西一棒槌,看似只是好?奇的閑談,但作為友人?,伊白早已?從他勉強掩飾的慌亂之下?,看出了那讓西古爾德真正?感到憂慮恐懼的核心問題。
——在並不久遠,甚至可以說目之所及之處的未來,那場即將由坎瑞亞發動的戰爭,真的有他們的王者?宣講的那般“正?義”,“必須”和“無私”嗎?
瞭解戰爭和麵對戰爭是不一樣的。
瞭解敵人?和正?視“敵人?”的感覺更是天翻地?覆。
更別說,西古爾德·亞爾伯裡奇本就擁有著坎瑞亞貴族中?極為難得的品質。
謙虛,溫柔,悲憫,正?直。
或許,在優秀的父親和長?兄的映襯下?,在坎瑞亞如今鐵血強硬的文化風氣中?,他的謙虛溫柔被定義成怯弱膽小?,他的悲憫正?直被扭曲成古板保守……
但正?是這?樣的西古爾德,在用自己的眼睛平等注視到坎瑞亞之外的平民?的時候,會第一時間叩問自己的內心。
——我們真的要向海洛伊絲嬸嬸這?樣的無辜者?舉起刀劍嗎?
而這?,才是伊白尋求的同盟者?。
白發的男孩絲毫不介意友人?的彷徨,面對友人?一個又一個地?提問,在符合“菲恩”情況的立場上,他耐心地?解答西古爾德的疑惑。
“怎麼可能?什麼地?方都?有好?人?和壞人?的,外面也是一樣,但我相信無論什麼地?方,都?是好?人?比壞人?多,所以地?上七國肯定還有很多像是海洛伊絲嬸嬸那樣的人?!”
“蒙德和須彌?唔……要不春秋住在須彌,夏冬住在蒙德?聽說因為風神的賜福,蒙德四季如春,夏天不會太熱,冬天也不會太冷,只不過等弟弟上學,肯定還是須彌比較好?,畢竟是智慧的國度嘛!”
……
時間的閑談中?一晃而過,兩人?一問一答,一來一回,一直說到嗓子幹澀,也終於抵達了坎瑞亞國界的邊緣,遙遙便能看到錯落堆擠在一起的簡陋巖洞。
即便是黑日高懸之時,這?裡依舊見不到絲毫的光亮,只能看到發光的蕈類那幽藍深邃的光,映照出村落裡的幹瘦宛如外界怪談鬼怪中?的人?影。
他們渴求著西古爾德手中?那盞煉金燈散發出的光芒,卻又因為畏懼而不敢上前,保持著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將自己的身形藏在暗處,不敢與兩位擁有光明?的“貴人?”交流。
伊爾明?王曾經許諾全體坎瑞亞人?重回陸地?,重見光明?的權力。
但在此之前,光明?仍舊只是極少數坎瑞亞人?的特權。
西古爾德緊咬下?唇,不敢去看這?些藏身暗處,瘦小?虛弱的坎瑞亞國民?,這?些國民?的存在就像是洞窟之外的綠意一樣,同樣讓他敏感的內心備受煎熬。
只可惜,這?兩種煎熬正?好?處於他道德觀的正?反兩邊,年少的亞爾伯裡奇突地?感受到了巨大的惶恐。
對於未來,對於命運,對於整個坎瑞亞的所有人?……
而他,在這?無法逃避的洪流之中?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一次,西古爾德沒有選擇詢問友人?,只是在即將離開村莊範圍的時候,友人?卻主動伸手,從他的手中?要過了那盞照明?所用的煉金提燈。
然後,在西古爾德的注視之中?,白發男孩將散發著冷白光芒的提燈掛在了村莊外圍最?高的巖柱之上,回過頭,喜滋滋道:
“看!像不像是又一個小?型黑日?”
西古爾德一時恍然,明?明?是一句和他的困惑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卻在頃刻間打碎了他心底的迷茫。
西古爾德眯起眼,重重點頭:
“像!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更多的黑日的話,就算是在地?底,也一定能將所有的地?方照亮吧!”
王都?的黑日不僅是大型煉金機關裝置,還是國王特權的象徵,升起落下?只能由掌握著攝政王權大印的人?開啟。
但在那一輪黑日之外,在坎瑞亞的最?邊緣,一盞小?小?的煉金提燈同樣能起到和黑日相同的作用。
他這?麼沒用,觸及不到高懸於王都?之上的耀眼黑日,但力所能及,成為一盞小?小?的煉金提燈還是可以的吧?
西古爾德偷偷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道。
說完,他抬起頭,注視著前方黑黝黝的,屬於友人?的模糊背影,心底羨慕且期許的聲音極小?極小?。
——如果是菲恩的話,能做的事情,一定比他更多吧。
成為那輪黑日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