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離開官署後不久,右相匆匆去找左相,將太子的話說了一遍。
“太子……”顏執安沉吟。
右相說:“循齊的樣貌長開了,我怕瞞不住了。”京城裡的狐貍們那麼精明,一旦冒出來,循齊就很危險。她道:“不如將她推出來,免得整日裡提心吊膽,我都害怕了。循齊今日看得我心口發毛,左相,你想瞞到什麼時候?”
“再等等,等紀王死了再說。”顏執安扶額,她也在愁,循齊越長大,便越難糊弄,她如今想盡辦法才穩住循齊。
右相看著她:“你為何不告訴循齊?”
顏執安是有私心的,她希望循齊依賴她,想以循齊培養些感情,她在循齊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
她沉眸,心中也是不安,右相催促她:“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與陛下的五年之約,才過兩年罷了。急甚。”顏執安拒絕她的提議,“她若知曉,未必能穩得住自己,萬一露出馬腳呢,她才十五歲,不是二十五歲,上官禮。”
兩人目光一碰,針尖對麥芒,皆不肯放棄。
右相霍然坐下來,道:“你如何瞞住她。”
“太子所言算不得什麼,何必為一虛言來發慌。上官禮,你以往的沉著哪裡去了,竟然被一孩子攪和了。”顏執安緩過心神,不免苛責對方:“你怎麼那麼慌。”
“你不知道你女兒的眼神。”右相一陣後怕。
不想顏執安笑了,“她在巡防營歷練大半年了,若沒些氣勢,如何震懾下面的人。如今,都可震懾你了,可見學得不錯。”
“你還笑得出來。”右相疲憊極了,不敢回想循齊看她的眼神,氣勢威儀都有,十分嚇人。她說:“我不想和你摻和了。”
“你怕什麼,你只是她的老師罷了。”顏執安笑容淡然,“小齊不是那樣的人,她是善良的人。不過,她有自己的處事方式,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循齊的進步,我都看在眼中,她遇事從容不迫,又是個樂觀的性子。右相,憑心而論,她與太子,你更偏向誰?”
太子與循齊都是右相的學生,旁人或許不知二人的秉性,但右相最清楚的。
“我都已上了賊船,你還想怎麼樣?”右相迂迴避開了問題,不得不說:“循齊將我上官家攪得一團亂,如今京城的姑娘都不敢與我家結親了。”
顏執安卻問她:“你解氣了嗎?我相信待她登基,會拿你上官家第一個開刀。我雖說不知你長姐怎麼離開上官家,但她吃了這麼多苦,循齊都記著。她上去了,上官家的規矩就得改。只是我好奇,你為何不改規矩?”
“我改不了。”右相苦笑,“這等規矩在上官家存了百餘年,我能幹什麼呢?阿姐總勸我,要認命。人就該認命,若不然,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你以為阿姐沒有反抗過嗎?那年她將我帶回上官家。但你知道嗎?我父親給我一杯毒酒。”
她自以為是,自己可以認祖歸宗,可最後,一杯毒酒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還是阿姐將我帶了出來,後來,她來找我,說厭倦了,讓我學習她的言行舉止,最後將我推了回去。左相,我何嘗不恨這個規矩,可我爹活著呢,我娘活著呢,阿姐常說,在這裡,孝道為先。所以,我得等他們死了才可以動手。”
位居人臣又如何,父母在,依舊處處受制,因為我朝義以仁義治天下,孝乃人之本分。
顏執安無奈,“那便等循齊,她可不會手軟。循齊若是知曉瘋子是被上官家逼出來,她會踏平上官家。”
她在弱小時候都可一人殺了庸醫,待權傾天下時怎麼會放過上官家。
右相心有餘悸,沉默下來。隨後離開官署。
到點後,顏執安離開回府了。
靠近年關,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急於歸家。
循齊也回來了,坐在門口臺階上雕木人,神態謙和,與往常無異。顏執安走過去,“怎麼不進屋?”
“屋裡悶得慌。”循齊沒有抬頭,但手下一晃,刻錯了一處,她不得不松開手,略顯沮喪。
這時,左相拉起她,俯身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塵,聲音依舊和煦好聽:“那麼大的人,怎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子。”
上官禮還說人怕她,可在自己眼前的分明就是一個孩子。顏執安帶著她往回走,她有點緊張,低頭看著那隻好看的手。
她在想,這麼好看的人怎麼會日日騙她呢。
她那麼信任她,她卻聯合所有人騙她,權勢當真那麼重要嗎?
循齊低頭,掩住失望,但沒有拒絕左相的,反而握住對方的手腕,故意笑了,“您今日回來得很早啊。”
巡防營是日夜交換的,循齊是到點就可以走,但她們這些文官不同,事情多就會晚些走。
“無事就回來了。”顏執安隨口扯謊,她是故意提前回來看循齊的。但她不能提及太子的事情,若不然就穿幫了。
循齊疑惑:“可我老師說她忙死了。您怎麼那麼清閑。”
兩人進屋,顏執安松開了循齊,循齊卻緊緊握住,顏執安反而笑了,喜歡她這麼黏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