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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曾對四位大人用刑,”楚鳴珂道,“是個小廝。”

他就是這樣,張揚跋扈卻很有分寸,做事點到即止,絕不給人留下把柄。建寧帝不由一哂:“既是請人去西廠喝茶,想來這一整日也該回府了,你說呢?”

楚鳴珂聽出建寧帝要他放人,於是道:“是。至於那個盜竊主家財物的奴才,左右已經打死了,盜竊之罪不及家人,只消將所竊之物歸還便是。”

建寧帝眯了眯眼睛,又問:“為著個小小蟊賊,何至帶四名朝廷大員回西廠?”

楚鳴珂低垂著眼睛,對答如流:“自是要辨認家中遺失之物,如今東西已找回,奴婢便叫人將四位大人送回府中。”

“那那個與你生了齟齬的陳倫達又要如何處置?他可是陳妃的父親。”建寧帝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楚鳴珂不說如何,只道:“奴婢聽憑主子萬歲爺發落。”

建寧帝當即拊掌哈哈大笑起來:“罷了,不過四個巴掌,就當聽個響。廠臣有朕親賜的先斬後奏之權,就算是要殺他的頭也易如反掌,幾個巴掌又算得了什麼?”

聞言,楚鳴珂不語,只繞到另一側,雙手捧起紅丸送到建寧帝面前,建寧帝又捂嘴咳了兩聲,將紅丸含入口中,楚鳴珂又奉參茶,伺候他服用丹藥。

建寧帝喝了茶,口中發出滿足的喟嘆,楚鳴珂伸手去接那喝了一半的茶盞,突然聽見他道:“山西來報,段雲平病重,只怕時日無多了……”

楚鳴珂垂著眼睛將茶盞收好,跪坐在地為建寧帝除去腳上的鞋襪,不動聲色地說:“段將軍經營山西數十載,嘔心瀝血,是個英雄。”

“天大的英雄也會老,但總有人還年輕。”建寧帝半垂著眼睛,注視著跪在地上的楚鳴珂,彷彿正在透過他,去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楚鳴珂沒有注意到建寧帝的眼神,卻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手上的動作不禁慢了下來:“那個赫連昭……的確有些本事。”

“年少成名,自是鋒芒畢露。他十六歲時便已嶄露頭角,十七歲獨自率軍平定草原內亂,如今堪堪才過十九,是個帥才。”

建寧帝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微微眯起了眼睛。

“只可惜生於危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不能為我所用,此子便留不得。”

聽著建寧帝的話,楚鳴珂又想起了青年低沉的嗓音、狎暱的觸碰、極富侵略性的眼神,他抿了抿嘴唇,沉默地將那雙明黃色的長靴擺好,退立一旁,等待著建寧帝接下來的吩咐。

一支羽箭飛出,從他面前一掠而過,撞在壺嘴上回彈,掉在地上。建寧帝又從箭袋中抽出第二支箭:“山西緊挨著危素和忌川,危素已降,忌川卻始終蠢蠢欲動,頻頻侵擾。此次使團入京,一是為了讓皇貴妃見見母親,更多的則是為著籠絡危素,年前忌川南下,是赫連昭同傅寧一起帶兵退敵,他功勞不小。忌川太師圖歡賊心不死,覬覦我大楚江山已久,如若段雲平撐不住了,讓誰去山西才能震懾忌川?”

楚鳴珂從不在他面前議政:“軍國大事,奴婢不敢置喙。”

“傅寧……呵,兵痞子出身,混到那個位置,真當朕不知道他背後的人是誰嗎?晟王還沒及冠,他們就已經開始爭了,若是再過幾日譽王回京,豈非要血流千裡?”建寧帝再次拋箭,羽箭從半空中飛過,發出嗖的一聲,“朕還沒死呢,他們就要叫朕的兩個兒子相殘了。”

箭鏃砸在壺身上,發出鐺一聲巨響,令人牙酸的金屬撞擊聲在大殿中回蕩。

安靜片刻後,楚鳴珂試探道:“譽王殿下……要回京了?”

話音未落,第三箭飛出,擦耳而過,啪地掉在壺邊。

建寧帝盯著那支歪了的箭,意味深長道:“你對譽王倒是在意。怎的那日內閣請封皇後,你卻不曾出來為他爭辯幾句?”

楚鳴珂躬了躬背,斂目道:“奴婢一心只向主子萬歲爺。”

“罷了。”

建寧帝再次取箭,摸索一番後才發現箭袋早已空空如也,楚鳴珂見狀,立即將手中的那支羽箭奉上。建寧帝卻擺手示意不用,他一撩衣袍,光腳下了榻,信步走到銅壺旁。

“錦衣衛認了幫沒根的東西當親爹,東廠尾大不掉,就連司禮監也生了怠心。那樣多的人管林登叫老祖宗,朕都快要使喚不動他這個奴才了。”他彎腰撿起掉在銅壺周圍的羽箭,嗤笑一聲,說,“給朕盯死內閣,既已許你先斬後奏之權,凡事便自個兒掂量著辦吧。”

他用拇指摩挲著鋒銳無比的箭鏃,尖利的頂端將他指間的面板頂得發白,他站在壺旁,舉起手,令羽箭懸在黑洞洞的壺口之上。

“讓他們去鬥。且看誰鬥得過誰。”

哐啷!

懸箭落下,精準無誤地掉入了壺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