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月如勾,多雲。
“門鎖上了沒有?再堵一把,把那椅子拿過來!”
少年們搬來了房間裡所有的大件小件,椅子、桌子和雜物袋堆成了小山抵在門上,彷彿夜晚會有怪獸來襲一般。
“這樣他肯定進不來了。”
“活該,有本事找他的小丫頭去啊。”
“好了好了,搬都搬完了,你們不睡我還想睡呢…”
忙活了一晚的少年們都精疲力竭,倒回了各自的鋪位,很快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幾分鐘過去,當一切都安靜下來後,一個身影默默地站在了門前。
他伸手去拉門把,但裡面是鎖死的,拉不動。
男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衣服上依稀還有著女孩的香氣,而和那個男人交手時的溫度似乎還留在身上,對於這裡的孩子而言那無疑是至高的榮耀。
因為這個榮耀,他被拋棄了。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隨後轉過身去,走出了房屋的大門。
已經是夜晚,男孩走路又很輕,世界安靜極了。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從踱步變成了快走,最後就成為了發洩一般的奔跑,似乎要豁出『性』命一般,向前方隱約的『潮』聲衝去。
黑夜如墨,星星像寶石一般亮在天際。男孩拼命地跑著,掠過大院、掠過小樹林,跑得像是要把自己的肺給吐出來。最後他撲跌在了海岸線邊,衝著夜幕下黑『色』的『潮』汐,發瘋一樣地大喊出聲。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喊什麼。他想像獅子一樣怒吼,可出口的聲音只像是受傷孤狼的哀嚎。他的喊聲回『蕩』在天際,慢慢地便被翻卷的浪聲吞沒了。
男孩終於耗盡了力氣,跪倒在冰涼的沙灘上,舉目望去是浩瀚無垠的星空。
他閉上了眼,靜靜地聽著大海的『潮』起『潮』落。在那一刻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大很大而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就算現在被埋在這沙堆中,在海浪裡化作一堆枯骸,也沒有誰會在意。
『潮』鳴聲中時間像是過了千年般漫長,不知多久過後,他忽然聽到了浪『潮』中夾雜的腳步聲。
很輕很輕,伴隨著砂礫運動的嚓嚓聲,但的的確確是越來越近的。
他猛地睜開眼向身側望去。
這時蓋頂的烏雲裂開縫隙,月光濡溼了白『色』的大地。女孩穿著一條輕薄的布裙,赤腳踏在沙灘上,向他走來。夜間的海風很大,將她腿邊的裙角吹起,隨長髮在空中柔柔地飄。
女孩很慢很慢地靠過來,男孩也很慢很慢地坐起身,兩個人默默地看著對方的眼睛,都在擔心一開口就會把對方嚇跑了。
許久許久之後,男孩猶豫著先開了口,他的嗓子剛才喊啞了,聲音很低很小。
“你怎麼來了?”
安年眨了眨眼:“找你道歉呀。”
“道歉?”
“嗯。”安年點點頭,“剛才我不該那麼說的。對不起,是我受了他們激,想都沒想就說了。”
“…沒關係。”他別開目光去看旁邊的大海,“是我不好,不該吼你的。”
安年噗嗤一下笑了:“這有什麼啦,本來就是他們太過分。平時是我不知道,要是以後我看見了,準會把他們揍一頓。”
男孩聽了她的話卻沒有『露』出什麼高興的意思,又是一陣沉默,好像說一句話也得醞釀好久,半天才又問道:“你怎麼找來這裡的?”
安年一歪頭:“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男孩頓時如臨大敵地坐直了身子。
安年被他的緊張逗樂了:“好啦,別多想,只有我聽到,其他人都睡得死豬一樣呢。今天我可是沒說謊哦,去大廳就是為了找你的,就當我只是無意中發現的好嘍。”
男孩這才鬆了口氣,安年作為這裡最高活『性』度的孩子,聽力自然非比尋常,能聽到這隔了幾里外的響動也很正常。
“找我做什麼?”
“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嘛。你可是能打敗白狼的人,想看看長什麼樣不是很正常麼?”
男孩頓了一下,『摸』著手臂上的傷沒有說話。安年等了半天沒有回應,也就自顧自地接著道:“有什麼話就說啊,一個人躲起來哭不是很寂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