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碗呢,你也坐下來一起吃。”
床邊的方凳沒有椅背,應是他內傷未愈坐著並不舒適,他卻佯裝出自己一副懶骨頭無處安放,鬆垮著朝著床頭倚了倚,而後幹脆甩了後腳跟都沒來得及提上的鞋子,與謝眸並排而坐,齊齊倚著床背後的牆壁。
他如此這般也是源於不想她擔心。謝眸收下這點體己的心思,封存進了自己的心底。
“戰大哥,我有事想問你。”
戰秋狂不滿的揮著手:“吃飯呢,別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舀著粥的手緩緩放慢,最後變成單調重複的劃弄著碗邊,謝眸垂下眼簾,眸中的那點亮光很快就要消失在漆黑的眼仁裡。
戰秋狂無可奈何道:“問吧。”
謝眸坐直了身子,道:“月兒的事你爹打算怎麼處理?”
他長嘆出口氣:“榮王總不能扔下金陵大好局勢親臨百裡城吧?那就自然是要找隊人護著她走一趟金陵。”
“我之前和月兒在柯家暗格裡的時候討論過這事,我當時想給她的建議也是這個。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我還沒想到你爹會這麼深層的介入爭端,現在看來建議變成了必須,金陵是必要之行了。只是我有一個請求——想麻煩你護送月兒去,這樣一來沈大哥能安心,月兒也不會那麼緊張,有你從旁看護,百裡家的護衛不會太肆無忌憚,月兒到了金陵總不至於失了自由身。”
她對別人的事總是思慮良多,可謂堪堪有條。她自己的事又想過多少?
樓心月與屠昀司謀劃了什麼?屠昀司此次前來又有何目的?要是想強行帶她走……
戰秋狂側過頭,深灰眸色瞬間沉重似晨間積疊的濃霧,瓷花湯匙“當啷”撞到碗邊,他將臉拉得老長,啞著嗓子問道:“你去嗎?”
謝眸微怔,抬了抬眼皮,她很誠實的回道:“姐姐的想法我還沒問,總不能再扔下她不管不顧。”
“從來都是她扔下你。”戰秋狂聲音很冷“她能有什麼想法?自然是守著柯岑想辦法讓他咽氣。柯岑死了她再想辦法去殺胡堃……我說她這兩天怎麼找上我哥了,我問你,你們家那個家傳劍訣雙人合練的下卷有多少招式?你爹孃當初練的時候用了多久?”
謝眸目瞪口呆。
戰秋狂見她沒消化掉他的一席話,很快又冷笑著感慨了句:“你姐姐膽子不小,只是她不怕死也犯不上拉著你這個妹妹做墊背。想殺胡堃的人從金陵排到關外,她憑什麼得天獨厚的能耐殺人?頭腦簡單?臉皮夠厚?”
謝眸扯著他衣角小聲道:“行了,別說了。”
“總之她若真起了這心思,你不如隨我到關外跟我去找我師父算了,躲得遠遠的,別被連累到了。”
眼看話題就要越扯越遠,謝眸再緊了緊手裡拽著他的衣角,將方才令她目瞪口呆的訊息稍加篩濾,問他道:“什麼叫我姐找上你哥?你的意思是她想和你哥合練春暉劍訣?”
戰秋狂昂頭哼聲道:“不然我實在是想不出這麼高傲冷豔的謝姑娘怎會破例主動找起男人來。”
“可你哥是使刀的啊。”
“單刃為刀,雙刃為劍。”戰秋狂將剩了半碗粥的碗撂到腿上的託盤上,又從託盤裡拿了個發糕掰了掰,“你要知道,像我哥這種天才學一門新秘笈是很快的事。更何況他從小不只練刀,刀槍劍戟各類武器都有涉及,想上手練劍也不難。”
謝眸到這時也不忘給戰秋狂添自信,她彎起眼角:“我懂了,就好像你,自小也是什麼都練的,還使得一手好掌法。”
“快別提這個了,到頭來還不是敗在淩波掌之下。”
“可是……”謝眸艱難的嚥了口口水“我姐心性高冷,她雖不說,我也能想到,這春暉劍下卷她是想跟將來的……”
戰秋狂將才掰好的一小塊發糕遞過來,聽到這話立刻捏在手間露出一根指頭指了指她,驚恐萬分道:“你可千萬別說她是想跟將來的意中人,或是丈夫一起練的。”
謝眸眨眼,自顧自陳述道:“她是想跟將來的丈夫一起練的。”
戰秋狂抽了抽嘴角。
謝眸從他手裡抓下那塊糕扔進嘴裡嚼著,他在一旁又道:“我哥娶妻了啊,正房偏房小妾應有盡有,豔容雙劍嫁過來做什麼?洗腳丫頭?”
謝眸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雖沒聽旁人主動提及,但謝眸早就想到了,像百裡夏烈這樣的人物,家中定然有一排身世顯赫貌美如花的妻妾們,謝爾若真打了他的算盤,必然是敗興而歸的。
她雖美豔無雙,卻缺少對付男人的經驗,再說像百裡夏烈這種身份的男人,又怎會舍棄全部只為幫她尋釁私仇?
也不知她這麼姐姐是哪根筋搭錯了,按理說多年行走江湖的俠女不該如此天真。
戰秋狂大呼著叫嚷了一聲,順手揉住謝眸掐過去的那隻手,大手一併抓進了自己手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