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秋狂臉色倏地又白了好幾分,大手扯開她捂在胃下的披風。
有根細長的銀針插在她的肋下,此刻正隨著呼吸的起伏輕輕抖動著。
戰秋狂驚慌失措,只覺頭腦凍結,整個人像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自腳底升起了股無端的寒意。
“眸兒,別動!手給我!”
他沒有意識到危機關頭變了的稱呼,大手徑直搭在她纖細的腕間,片刻後低撥出聲:“樓心月的銀針上淬了毒!”
謝眸確實感覺自己眼皮灌了鉛般的發沉,卻還是擠了絲笑出來:“我不會要死了吧?”
“閉嘴!”
他迅速封了她身上幾處xue道,指尖撚住針頭一用力,長針帶了些紅潤的血跡落了地。
雖然極其疲憊,還是有各種放不下的事紛繁的湧向她的腦裡,她手攥了攥戰秋狂的衣角,道:“也不知……月兒那邊……”
“叫你閉嘴了還不聽?信不信我封了你啞xue?!”
謝眸被他抱在懷裡,仰起頭正對上那剛毅的下顎。
他灰色的眼中似乎有晶瑩的液體在閃動。
她再動了動唇角:“前面有處茅屋……我跟邱前輩住在那兒……但是有……陷阱,要……小心……”
他的雙臂緊緊箍住她站起身,投身入了林子。
她的意識裡突然湧出一種身在其中又似曾相識的感覺,恍惚後才憶起,往事裡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情形,只是場景有些相像罷了。
“其實……早在大火裡,我……就想到了你之前的……話,你說……在你家的地盤,如果出事……厚葬喪事……一條龍……”
這一次他沒有制止她,倒是調笑著道:“這是哪個混賬王八蛋說的話?等你有力氣了抽他幾個巴掌!”
原本有些帶著笑的語調裡暗藏悽然,灰色眸光愈發亮閃,滿溢著澄澈如銀河般的波光。
謝眸的心頭繼而顫動,很久才吐出幾個字:“……戰大哥……”
戰秋狂手臂將她摟得更緊些,垂下頭以額抵了抵她的額角,雙眼用力眨了幾下終於將那份晶瑩眨了下去,努力壓下不安,沉著嗓子道:“眸兒,這毒我見過,能解,你可信我?”
麻痺的舌尖要使力好幾次才能發出聲音來,即使發出來也已有些含混不清:“自然,信你。”
“你要醒著,到了茅屋給我指路,等我給你解毒!”
一天多的枯坐,他雙腿原本早已麻木,此刻心裡的急切沖破枷鎖,腳下速度不見慢,反而快了好多。
額頭的汗珠聚集而下,滴落在前胸上,原本濕塌的衣裳被林中微風吹過幾乎都要吹幹了,現下又被打濕,加之一頭散發,使他看上去有些狼狽。
不多時有處茅屋顯現在眼前。
謝眸此刻若能看清自己的模樣,恐怕要受到驚嚇。
舌尖泛白,臉色唇色發烏,活像現世夜叉。
中針的腹部傷口處開始彌散帶毒的烏黑色紋路,好似蜘蛛結成的網子。
她一動不動的任由戰秋狂檢視傷口,好在她不似沈月那般避嫌,自然,戰秋狂更不會避嫌。
人命關口,尊嚴清白還要靠邊站。
戰秋狂按謝眸指示找到了藥箱翻了些東西,又自院內晾曬的竹筐裡翻了幾株草藥,混著熬湯藥去了。
謝眸心內自然有很多疑惑:樓心月的毒是那麼好解的?就算戰秋狂恰巧了解解藥配方,憑山裡這麼幾株簡陋的草藥,能管用麼?
她的身子雖然麻痺難受,思維卻沒有恍惚,就著戰秋狂熬好的藥灌了下去。
柯家暗格前劃的那道傷在她臉側留下了道極淺極淺的痕跡,好在不細看也看不出來。
他想到方才醒來的一刻,見到她端坐在自己眼前,還以為是長悟中的另一個不切實際的夢境。
直到幾枚銀針直撲而來,才將他從虛幻的邊緣拉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