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姑惶然地看向蕭淑妃,蕭淑妃強作鎮定,壓了一口清茶緩一緩神。傅貴妃怒氣平歇了幾分,聽著那刺耳的尖叫聲蹙起了秀眉:“陛下,這沈嬤嬤雖然可恨,這刑罰穿出去卻也不好聽。不如直接賜她死刑,一刀了斷了。也算是積點善德。”
“呦!姐姐方才那一聲“放肆”真是震耳欲聾呢。怎麼這會子卻心疼起那賤婢了?”蕭淑妃撥了撥手上的瑪瑙石釧子,那釧子色澤極好,透著一股幽亮。她不覺嗤笑:“臣妾倒是覺得這沈嬤嬤欺君罔上,那張嘴真是惡毒!不如拔了她的舌頭給個教訓。”
她說的雲淡風輕,傅貴妃不覺渾身顫抖,咬牙道:“妹妹如此殺伐果決,真不愧是蕭太尉之妹!”
處理了沈嬤嬤,顧鏡辭向皇帝施禮告退。傅貴妃本欲留住顧鏡辭,她已經轉身行至殿前。
“顧小姐。”
“將軍有事?”顧鏡辭淡然抬頭,靜聲問道。
霍尋笑著,把傘撐開來:“雨勢漸大,霍某正巧也要出宮,不妨送姑娘一程。”他靠近幾步,含笑道:“姑娘不也有事情要問霍某嗎?霍某倒是樂意回答。”
顧鏡辭只覺耳畔微微撲來熱氣,帶著男子身上特有陽剛。她臉頰一紅,隨即後退一步:“麻煩將軍了。”
霍尋頷首而笑,手中的油紙傘往顧鏡辭邊上傾了傾,低聲問:“姑娘想問那宮女的去處是不是?放心,她沒死。我還需要她在必要的時候出現呢。”
“民女真是沒想到,今日之事還有將軍的份兒。”顧鏡辭嘲弄一笑:“將軍老謀深算,民女實在是佩服。不過民女可要提醒將軍一句,祁王並非善類,一不留神可就滿盤皆輸了。”
霍尋不可思議地望她一眼:“顧鏡辭,真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不錯,我是在利用祁王。亦如姑娘所言,祁王並非善類。我出此招數雖然險,卻比沒有機會強。”
“其實一切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在利用蕭傅之爭謀的自己的東西是嗎?”顧鏡辭恍然大悟,他果然是聰明的。
霍尋愣了一瞬,笑看著顧鏡辭:“姑娘若是想告發霍某,霍某也無可奈何。”
顧鏡辭噗嗤一笑:“剛剛那場戲,大家都在做。蕭淑妃,傅貴妃在做,祁王,趙王在做,霍將軍和民女也在做。那人勢必是為了扳倒傅貴妃而來的。而你只需要坐看兩黨之爭,暗地裡做個黃雀在後是嗎?”
霍尋微微一笑,他第一次被人把握住心思,卻絲毫沒有緊張之態,反倒對她越發好奇:“全中,那姑娘呢?姑娘是什麼?是黃雀背後的獵人嗎?”
顧鏡辭苦笑搖搖頭,悠悠道:“我不是獵人,獵人在後。因此黃雀不知危險,自以為是,因著一時之利忘了獵人的偽裝。將軍可要小心這獵人了,別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壞了一盤好棋。”
霍尋不禁看向她,幽黃搖曳的燈光襯出她眼底的一抹寒意。那張恬靜柔和的臉上含著絲絲縷縷的笑意,眸底卻是冰冷一片。他問道:“你呢?你是為何捲入這場鬥爭?”
“不,我一點也不想捲入這裡。是他們一定要把我拉進來。”顧鏡辭側頭對他一笑:“與其坐等被別人算計,倒不如自己化被動為主動,保護好自己和自己僅有的東西。”
霍尋微微一嘆,悵然看向她:“所以當僅有的東西都沒有了,就只能拼死一搏了。魚死網破,其實那魚該是開心的。即使它死了,也毀了害它同類的東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顧鏡辭頓了頓腳步,情不自禁看向霍尋。兩人恰好四目相對。一份悲哀,一份傷痛;一廂恨意,一廂愴然。
雨勢漸小,皓月當空,皎潔的月色傾瀉而下,明朗而純淨。月色停在她臉上,美得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霍尋凝神望著那雙冰澈而美麗的深瞳,從中捕獲出一絲相似的悲傷。那是如此清晰的相似。
“鏡辭!”顧錚撐著紙傘前來,顧鏡辭略一遲疑,半帶疑惑道:“哥?你怎麼來了?”
顧錚看了一眼霍尋,連連把顧鏡辭拉過去,順勢幫她披上斗篷,嗔怪道:“這麼晚了,你又穿這麼少。我和爹都擔心壞你了。”他回身對霍尋笑了笑:“勞煩霍兄送家妹回來,天色很晚了,霍將軍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顧某還未道將軍掇升鎮國大將軍之喜,改日一定登門造訪。顧某和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顧鏡辭略感尷尬,躬身一禮:“民女告辭。”
霍尋凝神看著顧鏡辭和顧錚有說有笑漸漸走遠,頓覺心裡空落落的。寒風吹動衣袍,霍尋彷彿覺得那風吹進來心底,生生的被拉扯的悲痛。
“霍尋跟你說了什麼?”一到家裡,顧錚立刻追問道。
顧鏡辭只是淡淡一笑:“哥,你也不用擔心。他沒說什麼。”她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書房,問道:“爹還沒睡?”
顧錚道:“在等你呢。”
顧城坐在燈下臨字,他仿著王羲之的字跡慢慢臨摹,一筆一筆寫的認真。見女兒來了,顧城停下筆道:“今日之事甚為蹊蹺,又關乎與你,鏡辭,你可千萬當心。貴妃可有找你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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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鏡辭緩緩道:“貴妃本來要留我住下,我回拒了。今日之事雖然不全是她作怪,但是她一定有份。若是我留下來,不知道又要耍什麼花樣呢。”
“看看這個。”顧城眉眼間滿是擔憂,他把那鑲金花紋的冊子遞給顧鏡辭,沉聲道:“在你回來之前,貴妃就著人送來了了這個。”
顧鏡辭眉心一擰,不禁搖頭苦笑:“賞蓮?貴妃還真是情趣高雅,安排起橋段都是一套一套的。今日她行此險計雖然未被發現,但是讓霍尋得了把柄她也算是栽了一局了。還要如何?”
“此話怎講?”顧城眸光一閃,不禁深深看女兒一眼。
“爹,你當真以為——”顧鏡辭意味深長道:“霍尋他只是在依附祁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