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嗎?他倒是希望自己看不見。
從前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妖時,根本沒看見什麼妖氣,就算看見了也不知道那是妖氣,更不知道妖氣原來還能用特別的方式沾染到他人身上。
直到司塵第一次服侍謝妄之的第二日,他看見謝妄之身上染了幾分日光般的淡金色,集中在胸膛與下腹,顏色與司塵身上的妖氣一模一樣,他才反應過來。
從那時開始他便想著,他要讓謝妄之的全身,包括體內,都染上自己的顏色。
但是另有他人捷足先登。
他從不知道原來他能看得那般清晰。
青色的熒光塗抹在唇瓣、舌頭、上膛與兩壁。餘下則從耳廓蔓延至脖頸、胸膛,再到下腹與腿根。顏色由淡轉濃,星星點點,密密麻麻一片。
明知道那代表著什麼,他卻近乎自虐地移不開目光。
他不敢想象若是那妖氣再過分些,出現在別的地方,他會不會發瘋。
思及此處,池無月不由呼吸微沉,攥緊了手指,直到掌心傳來刺痛才勉強剋制住胡思亂想,聽清了謝妄之說話的聲音:
“……所以,那醫館我們還是要再去一趟。”
夜深人靜時,謝妄之一行悄悄潛進那家醫館,留一人在外頭放風。
問診的前院屋門關緊,裡頭並未點燈,漆黑一片。後院大約是那位許大夫的休息處,竟是燈火通明。
謝妄之收斂氣息,足尖點地,身形拔地而起,輕盈落在屋瓦,半跪下身,緩慢小心地揭了一小片,探身從那縫隙中向裡頭看去。
還未看清裡頭情形,一股混著血腥味的草藥香猛然撲面而來,竟有些嗆鼻。他微微斂眉,屏息繼續看。
卻忽然聞見裡頭的人揚聲道:“既然來了,還藏什麼?出來。”
是道年輕的男聲,嗓音低沉而溫潤。大概是白日他們見過的那位神醫,倒是符合對方的斯文長相與氣質。
謝妄之眉頭蹙得更深,不覺得對方是發現了他。而一起進來的另兩人與他分頭行動,此時並不在附近。
他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片刻,裡頭的人冷笑了聲,語氣嘲諷,溫潤嗓音變得有些尖銳。他道:“未想到尊貴的大小姐,離開許家以後,有朝一日竟做起賊來了。”
果然,那人並不是發現了謝妄之。
又等了一會兒,靠屋宇外邊的位置傳來一陣窸窣聲響,有人推開窗戶翻了進去,輕輕摩擦了下手掌,大概是在拍去塵土。
接著,竟是傳來初晴姑娘的聲音:“哼,彼此彼此。二公子不好好做你的少家主,竟跑到這地方開個小破醫館。不過是假借些不入流的手段治病,倒被捧成神醫了。真是荒謬。”
聞言,謝妄之不由眉峰微挑。
世家之內並不以年齡進行排行,主要綜合修為實力、名譽等,排行第一的通常是下一任家主。
謝妄之早猜到初晴姑娘的身份不簡單,未想到這位許神醫也是,甚至兩人的排名都這麼靠前。
不過倒也可以理解,天下醫修,半數都出自許家。
“呵,不入流?”許二公子冷笑了聲,“能把病治好就行,管他用什麼方法。”
似乎他仍然在進行著什麼工作,傳來一點研磨的聲音。
但以謝妄之現在的角度看不見兩人的身形,便輕手輕腳地挪了個位置。
許二公子這話似乎將初晴惹惱了,少女面色陡沉,本如春日般明媚的面容此刻竟冷如霜雪,雙目眯起,緊盯著對方手裡正在研磨的藥碗。
過會兒,她竟是大步上前,猛地用力揮袖,將許二公子手裡的東西盡數掃落地面,傳來一陣悶響。
只見圓形的石制藥碗骨碌碌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裡面磨了一半的東西灑落在地,那股混著血腥氣的草藥味一瞬間更加濃鬱嗆鼻。
謝妄之閉氣仔細看去,只見一灘色澤濃鬱的渾濁液體中,飄著幾片還沒來得及搗碎的草葉與一些植物根須,還有一團融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原來是什麼東西的猩紅色殘渣。
結合他嗅到的那股血腥氣,謝妄之猜測那團東西是碾碎的肉末。
將那藥碗掃落地面不夠,初晴姑娘緊接著抬手,狠狠扇了對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