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心是貪婪的。
池無月雙手捧著謝妄之的臉,又湊上去,與人唇貼著唇摩挲片刻,輕聲道:
“我想要的只有公子。只要公子答應,永遠不會離開我。”
他希望明月永遠高懸於天,卻只照到他。
他願意給謝妄之當狗,永遠乖巧聽話,前提是主人不會拋棄他,也只養他一條狗。
謝妄之神色猙獰一瞬,緊盯了池無月片刻,終於嗤笑了聲,道:“可以。”
剜骨時很痛,接骨更甚。
慢慢又不痛了,只剩濕熱與麻癢,似雨一般淋下,密密麻麻,從後頸到肩膀、腰窩和腿根,像身上開了一樹梅花。
後來,痛與癢又侵入到身體內部,交織著,骨頭都酥軟,如潮汐漲落,連綿不休。窗外天光褪去又亮起,數不清多少次。
而謝妄之緊咬著牙,一聲沒吭。
直到池無月終於饜足離開,直到他再憑自己的力量站起身、挺直背,眼眶才有微微的酸意。
之後,他裝著樣子,養精蓄銳,實際從沒想過遵守承諾。
正巧,池無月也不信任他,面上沒有約束他什麼,實際他身邊到處是眼線。
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遇見什麼人又與對方說了什麼話,就連飯桌上多吃了幾口什麼菜,夜裡何時入睡、翻身幾次,池無月全都瞭如指掌。
初時,謝妄之並不知情,只是感覺有道視線一直如影隨形追著他。但他從前就習慣萬眾矚目,甚至是陰暗潮濕的窺伺,雖然有些不適,但並未太過在意。
直到他無意與旁人多說了兩句話,結果當晚就被池無月壓在榻上,變著花樣折磨,弄到失神恍惚。
他不知道池無月為什麼發瘋,意識朦朧間,才聽對方覆在他耳邊咬牙問:“白日與公子說話的那個男人是誰?公子為什麼一直盯著他,為什麼要對他笑?他長得比我好看嗎?”
但謝妄之暈厥了,來不及答話,事後才質問。
未想池無月裝傻,神色無辜,還向他撒嬌。他再兇一點就只會委屈扁嘴,作勢要哭。謝妄之氣笑了,但縱使再不滿,也沒法追究。
後來池無月便愈發肆無忌憚,謝妄之多看別人一眼就要發作,然後趁他崩潰討饒時為自己謀取利益。比如每日晨起時要主動獻上一吻,或是這次少了一炷香,下次就多做一個時辰。
池無月依然喚謝妄之“公子”,會對他下跪,如從前般像狗一樣侍奉他。
卻逐漸敢奢求他的愛。
謝妄之重新修煉,根本沒有瓶頸,進境速度比從前還快。僅兩年時間,他便重新修到元嬰,可惜還是無法擺脫從前的心障。
而池無月愈發纏他,幫他梳理靈力是慣用的藉口,其實謝妄之大部分時候並不需要。
陪池無月玩了兩年,已經夠久了。
謝妄之沿著佈局許久的逃跑路線前進,面無表情地想。盡管他不願承認這是“逃跑”,但事實如此。
走了會兒,他忍不住回頭,見身後空無一物,周遭也是萬籟俱寂,似乎很是平靜,卻還是無法心安,有些惴惴。
但他不可能停下。
他走到渡口,還未登船,後腰處忽然刺痛,令他一下弓起身子。細細感受了片刻,原是曾被剜出劍骨的那片區域。
本以為緩個片刻就能好轉,未想疼痛愈發劇烈,經脈也開始燒灼,脊背頃刻間就沁出片冷汗。
他緊咬著牙,回頭望了望還沒有追兵的身後,心中愈發不安,最後還是強忍著痛要登船。
未想到,腰背忽然像是沒有了支撐,瞬間塌軟,他整個被迫往前傾倒,好險用手肘撐著才不至於臉先著地。
再抬起頭時,只見眼前不知何時落下一雙幹淨無塵的雪色靴履。
他不由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