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撇撇嘴,又掃了掃默默無聲坐在一旁的段嚴玉,想問些什麼,可瞧著他的臉就莫名犯怵,最後一句話也沒敢說出來,端著空下的食案退了出去。
待人退下,謝緩才將握在手中的木箸朝前遞了過去,對著段嚴玉眨眼笑道:“快吃吧,那念經的‘菩薩’已經走了。”
本來還皺著眉的段嚴玉被他一句話逗得笑出來,再看了謝緩兩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接過謝緩遞來的筷子後,先夾了一箸菜到他碗裡,還說道:“他倒也說得不錯,你確實瘦了很多。”
謝緩笑著捧起碗接住他夾來的菜,還低低頷了頷首,笑道:“多謝九郎。”
……
再過幾日,城中流言愈演愈大。
前段時間,天天都有四處巡邏的甲兵,只要有人提起此事,全都抓到牢裡關著,連申辯的機會都不給。
可毫無作用,流言還是越傳越烈,已經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
甚至因為甲兵的肆意抓捕,更激起了城中百姓的不滿、反抗,覺得是上頭的人做賊心虛。
巡邏的甲兵未曾停止,可被抓住的百姓敢還手了,更有父母妻兒都已身故的難民,不怕死地往甲兵的兵器上碰,拼著自己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蠻勁兒往前沖。
丹陽城徹底亂了。
魚服別院內,相裡迎暴怒不已。
他砸了一個足有少兒高的瓷器花瓶,又在屋裡來回踱步,最後瞪向立在一旁的龐莊。
怒喝道:“他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語皇子是非!為何不加派人手,把他們全都拿下!再多殺幾個人,以一儆百,看他們還有沒有膽子繼續鬧事!”
龐莊猶豫一息才說道:“殿下,如今城中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就連垂髫小兒都拿其當童謠傳唱。這麼多人,我們也不可能將全城百姓都殺光啊……”
相裡迎似乎是轉累了,到椅子前坐下,一拳用力捶在身側的小幾上。
“這些閑言碎語到底是從哪裡傳出去的!給我去查!毫無證據,就敢造本皇子的謠,他們都不要命了嗎!”
龐莊瞥他一眼,最後又說道:“謠言裡並沒有提到殿下的名字。”
聽了龐莊的話,相裡迎絲毫不覺得受到安慰,反氣得抬頭瞪他,憤然怒吼道:“還要怎麼提?要把本皇子的名字也編進童謠裡嗎!”
見相裡迎怒瞪著自己,一雙眼暴睜,眼珠子都凸了出來。
龐莊卻不怕,雖端正站立在一旁,還頷首低眉,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可他並不怕相裡迎。
他甚至還說道:“殿下!您冷靜些!”
龐莊頓了頓,又嘆出一口氣,繼續道:“之前圍殺難民的事情就萬不該了!可惜末將當時並不在,不然一定會攔住殿下!賑災糧不多,救災困難,安撫難民更加不易,怎可反其道而行之,還要坑殺他們!如今事情鬧大,饑民餓死事小,卻是失了民心啊!”
相裡迎沒得到解決問題的法子,反被龐莊揪著訓了一通。
他氣得丟出去一隻瓷盞,喝道:“龐莊!你真是跟著我外公學了好本事,如今也敢教本皇子做事了!”
龐莊也吸了一口氣,往後退了一步,躲開砸在腳邊的碎瓷片。
相裡迎見他竟然還敢躲開,更氣得瞪大眼睛,粗粗喘了兩口氣。
好半天,他才說道:“失了民心又怎樣!相裡雲死了,現在只有本皇子有資格做儲君!”
龐莊嘆氣不止,又說道:“殿下忘了嗎?前朝十一陵之亂,就是流民暴動引起的!”
相裡迎一怔,像是此時才想起來一般,呆了好久都沒有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