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矛盾，一方面害怕這一胎生下來又是皇子，引得外戚又有了倚仗；一方面是他今年確實失了兩個兒子，到底有些難過，驟然得了這個訊息還是欣喜的。

想到這兒，他晃了晃捏在手裡的翡翠珠串，突然抬手敲了桌子兩下，對著隨侍身旁的大太監說道：“孫德茂，把這盤菜賜給徐家。”

他指的是一盤五辛盤，辛諧新，是除夕夜賜菜常賜的春盤。

但就此刻而言，誰也不知道這個“辛”，指的是辛苦、辛勞，還是悲辛？

大太監孫德茂得了令，笑著點頭，應聲後雙手端起菜盤朝下走了去，再交給底下太監出去送菜。

孫德茂是招帝的隨身內監，從他還是皇子時就跟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日待在一處，竟連身形也越發相似，這大太監也是個圓乎身材。

這事兒過後，殿內又歡樂起來，招帝歪斜著身子倚在龍椅上，笑眯眯看著殿內跳舞的女子們。

個個年輕。

他沒了兩個兒子，這些時日總想著要添回來，但奈何除了貴妃，後宮的其他女人都不中用。

正想著，殿外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有太監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悽厲的喊聲傳進大殿，嚇壞了一眾樂姬，絲竹管絃聲戛然而止。

招帝大怒，厲聲呵斥道：“放肆！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又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大呼小喝？！孫德茂，看看，你調教的宮人！”

垂首立在招帝身後的孫德茂立即跪下，嘴裡喊著饒命、息怒，扭頭又望向那連滾帶爬的小太監。

小太監與他的眼神對視一刻，又飛快移開，緊接著哭嚎道：“陛下！大事不好了！護國公反了！”

招帝先是一愣，下一刻又立刻坐直身體，瞪大了一雙眼睛看向跪在殿中的小太監，聲音吼得都要劈叉了。

“你說什麼？！！”

不只招帝驚怒，其餘人也都面面相覷，下一刻又驚懼起來，很快鬧成一團，酒勁兒全醒了！

小太監砰砰磕頭，滿臉的恐懼害怕：“送菜的宮人剛出宮就被殺了！護國公親自帶著兵馬殺了進來……勢不可擋啊！”

招帝怒吼：“武衛騎呢！”

小太監瑟縮兩下，哆嗦著嘴皮怯怯說道：“武、武衛騎……武衛騎不滿新統領已久，六、六……皇子調不動他們！還，還反被扣住了！”

原武衛騎統領鞏泉被貶後，招帝就將武衛騎交給了六皇子。

但這六皇子更是草包，從前只知玩樂，頭一回接了這樣的重任。

上任後就升了幾個親信，有些是他私交好的貴族子弟，有些則是他母家的人，沒有本事，卻有家世。

原先的鞏泉掌管武衛騎多年，敬上愛下，他被貶職，武衛騎諸人就已經很不滿了，後來又出了這樣的事兒，更是對此懷怨已久。

此時，大殿內外僅有五千名宮衛守著。

招帝這回真是慌了，他站了起來，在原地左右踱步，嘴裡念念有詞：“……狼子野心！狼子野心！難怪……難怪徐氏又有了身孕！不對，這身孕……究竟是真是假！莫非他們還敢欺君？！”

這都直接造反了，欺君之罪又算什麼？

坐在一旁的皇後也慌了神，見陛下此時竟然還在想這些，一時不知該氣該笑。

“陛下！眼下還是解眼前之危最要緊啊！”

皇後這句話剛說完，殿外的動靜越來越大，細聽似乎是宮人們奔跑逃命的聲音，還有哀叫、求饒，甚至是馬蹄亂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