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問道:“誰啊?你倒是說啊!”
車夫忙道:“像是大招使團的人。”
闔眼假寐的謝緩睜開眸子,他定了定神才正色看向前方,抬手推開了車門。
鄢都的街道寬敞平坦,平常情況下是可以容納兩輛馬車並行的,但這次的情況卻不一樣。
只見街道上有兩輛馬車相對,其規格都不是普通人家的馬車,都是四馬並駕,尤其其中一架的車身略有寬大,要想同時交錯駛過怕是不容易。
不等謝緩詢問,那馬夫先開口回答了:“那應該是隨王爺的車駕。隨王今日遷府,新賜的宅邸似乎就在前面不遠處。”
謝緩瞭然地點點頭,他也不急著回王府,就在這岔路上瞧起了熱鬧。
前面遠遠圍了不少百姓,也是看熱鬧的,一聽對面的馬車裡坐著王爺,一個個又都嚇得散開了。
豎著大招王旗的馬車門被推開,相裡雲坐在裡面,他先靜靜聽著侍從稟告了情況,又才笑著看向對面的馬車,“原來是隨王爺啊,當日皇宮一見還未曾問候一二,不知王爺的傷養得如何了?”
片刻後,對面的馬車也開了門,坐在裡面的段槐序看向相裡雲,不知是不是因為車廂內光線不好,他的眸光很深很黑,像一隻暗藏的在草叢後的狼眼。
段槐序對著相裡雲微微一笑,輕輕說道:“原來是相裡太子。”
相裡雲又道:“唔……到了鄢都多日,還不曾領略大祁的風土人情,今日才得閑出來轉一轉。也是湊巧在這兒遇到王爺,不過瞧著這路有些窄,不知可否請王爺往裡挪一挪,容本宮先行。”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馬車內的謝緩等人聽見。
春生撅了撅嘴,不快地嘟囔道:“可真不要臉。”
謝緩彎了彎唇,隨即忽提了提音量,用嚇唬小孩兒的語氣說道:“可不敢這麼說,被他聽到可是要提鞭子抽人的!”
春生往謝緩身邊縮了縮,嘴巴翹得更高了。
可不就是不要臉嘛!
在大祁地界,他一個戰敗國的太子,也好意思讓大祁的王爺給他讓路。
不過相裡雲也不是真的蠢得無可救藥,他也是上回在皇宮內看出來的,知曉這位隨王的處境並不好,所以才敢如此大膽行事。
而端端正正坐在車中的段槐序並未下令讓車夫將馬車外挪,而是笑著看向相裡雲,輕聲細語說道:“今日有緣能見太子,作為東道主本該讓太子先行,只是今日本王遷府有陛下的內官隨行。內官出宮,替的乃是聖上的臉面,本王可以讓,陛下卻不能讓。”
話音剛落下,隨行一旁的徐寶圓往前站了站。
他輕甩拂塵,頷首道:“奴才是陛下近身大內監徐寶圓,逢旨送隨王出宮。奴才身負皇旨,請相裡太子恕奴才不拜之過。”
徐寶圓一口一個“奴才”,可脊背卻挺得筆直,只微微點了點頭。
相裡雲似乎也沒想到隨行的竟然還有大祁皇帝的貼身內監,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僵在馬車上好一會兒沒有動。
對面的段槐序搬出了皇帝,這讓相裡雲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辭堵住對方的嘴。他吃了個暗虧,神色難看至極,好一會兒才抬了抬手示意趕車的車夫把馬車往拐角路口上趕,把大路讓出來。
他此時還並沒有發現停在拐角處的攝政王府的馬車,還是那車夫為難地說道:“殿、殿下,那邊也停了一輛馬車。”
“那就讓他讓開!”
相裡雲氣得喊出來,下一刻又下意識朝路口看了去,正好看見擁著雪白鬥篷坐在車中的謝緩。
此人以完全換了模樣,早不是昔日在大招時的落魄可憐蟲兒。他端坐在車中,從相裡雲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見謝緩微微含笑的面孔,錦衣玉面,神儀明秀,好像生來就是這世上最最金尊玉貴的人物。
相裡雲看他此刻模樣還愣了片刻,下一瞬又勃然大怒,氣得嚷罵:“謝緩!竟然是你,謝緩!”
他似乎難以忍受從前一直被自己欺辱、踩在腳下的人爬到他頭上,氣得指向謝緩的手都在止不住顫抖。
謝緩勾了勾唇角,斜睨了馬車中的相裡雲一眼,微笑著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怎麼?太子殿下到了他國地界也是如此蠻橫跋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