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緩的聲音很輕很低,臉上也沒有太重的情緒,彷彿在說什麼平常的小事情。
春生呆在原地聽謝緩說話,他不動也不回答,只瞪著眼睛看著謝緩,眼也不眨,沒一會兒就熬得兩隻眼睛通紅,都快趕上小福追的兔子的眼睛了。
好半天他才癟著嘴巴開口:“殿下……您不想要我了嗎?”
好好好,他家殿下不但想棄養貓,還想棄養人。
謝緩沉默片刻,好一會兒才笑著說:“怎會?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春生住了嘴,定定看著謝緩,他總覺得最近的殿下有些怪怪的。
良久他才慢慢吞吞地囁嚅嘴唇,說道:“我娘親生病死了,我爹又娶了一個後娘,再後來後娘又生了弟弟和妹妹,家裡人都不喜歡我,才把我賣掉的。”
謝緩這些是真頓住了,他沉默了許久,眼睫輕輕垂了下來,許久才低沉說了一句:“抱歉。”
春生連連搖頭,著急忙慌說道:“沒有!沒有!是我從來沒有和殿下提起過!”
說完這句,他又怯怯看著謝緩,半晌才小聲說:“殿下……我不想回去,您別趕我走。”
謝緩緘默片刻才笑了起來,又抬起頭看向春生,盯著人看了很久。
看著此刻的謝緩,春生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張了張嘴想要問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最後只說:“反正殿下在哪兒春生就在哪兒!您可別想著丟下我!”
謝緩還是笑,又隨意說道:“我也只是隨意說說的。”
春生也不知信沒信,他輕輕哼了一聲,嘴巴撅得老高。
主僕二人又在囿園待了一會兒,等段嚴玉下了早朝來逮人,這才跟著一起回了王府。
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轉眼到了二月,初春的風帶走了寒潮,院子裡那棵鳳凰樹漸漸抽了芽,嫩生生的新綠。只清晨仍冷得慌,猶帶著殘冬的蕭瑟和初春的料峭,要等到陽光穿過薄霧撒下來才能驅走寒意。
又過了一個月。
相裡雲終於能從床上爬起來了,這位向大祁獻上貢品的敗國太子終於沒有理由再賴在驛館,應下了大祁陛下為大招使團接風洗塵的宮宴。
說起來,使團已經進京兩個月了,這句“接風洗塵”實在有些滑稽。
謝緩又進了宮,還是和段嚴玉同車進宮的。
“還接風洗塵呢,再多的塵也在池子裡泡沒了。”
段嚴玉慵懶地靠坐著,噙著一抹笑語氣諷刺地說道。
謝緩也笑,笑完則問:“這次宴會過後,使團就該準備啟程回大招了吧?”
段嚴玉闔著眼靠在車內,先是漫不經心地點頭,隨後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倏忽睜開眼睛緊緊盯向謝緩。
“是,過了宮宴,最多五日就該走了。雖然是戰敗國,但也沒有太子親自出使進獻貢品的道理,希望他下回別來了……看了就倒胃口。他很快就走了,你、你也別惦記旁的了,安安心心待在鄢都吧。”
謝緩彷彿沒有聽懂他的後一句話,還打趣般笑了起來:“王爺就是這樣對待畢生對手的?”
段嚴玉瞪他一眼,卻沒有說話,又閉上了眼睛。
此時的謝緩才略有所思地低垂下視線,手指纏著一截腰帶把玩起來,眸裡閃過一抹沉色。
很快入了皇宮,去的仍是慶儀殿。
相裡雲已經到了,許是因為此次的宴會他大小算個主角,席位沒有之前那麼靠後了,而是在攝政王席位的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