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緩唇裡發出低低的笑,末了說道:“沒有發燒……只是有些咳嗽而已。不過今天又比前兩天冷了些,我最怕冷,恐出門一遭就真要發燒了,所以這次聖壽節就請王爺一人去了。”
段嚴玉並沒有說什麼,只低下頭替他掖了掖絨毯,隨後說道:“你歇著就是了。”
謝緩沒再說話,只低低地笑。
段嚴玉俯身下來,離他很近,謝緩甚至能數清段嚴玉垂下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望向段嚴玉的眼睛,瞧見他眸子裡閃著琉璃般的光澤,好像沉了一萬顆星星在裡面,有永不會熄滅的光。
謝緩看了許久才笑著點頭:“王爺快去吧,遲到就不好了。”
段嚴玉盯著謝緩欲言又止,他沉色看了謝緩許久,總覺得他眼睛像蒙了一層灰沉沉的布,就連眸底的笑意都看不真切了,彷彿屋外同樣霧濛濛的天。
段嚴玉心裡總有些不安,一步三回頭地朝外走,邊走邊說:“今日又冷了些,你咳嗽還沒好,就待在屋裡別出來,有事兒喊春生去做……哦,對了,晚間的藥也別忘了喝。”
他囉嗦得很,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講,謝緩卻難得沒有開口調笑,只彎著嘴角淡笑著點頭。
時辰快到了,段嚴玉強壓下心底的不安,最後又說了一句:“不要出門。”
說罷他終於抬腳出了房門,黑沉沉的衣擺從門框劃出,人也徹底離開了。
謝緩看著人離去,出了房間,出了院子,越走越遠,連聲音也聽不到。
院子裡安靜得很。小福早幾日就被送到了囿園,春生也在廚房熬藥,此刻屋裡只有謝緩一個人,靜悄悄的。
謝緩在小榻上靠了一會兒,許久才掀開絨毯站了起來,他行到窗前將半開的窗戶拉攏,又從靠牆的書架上取下一本書打算往回走。
剛走兩步他就頓住了,眸光落在窗下花瓶裡插著的花枝上。
那是幾枝芍藥,淡粉淡粉的顏色,花瓣重重疊疊,柔美嬌豔。
謝緩伸手抽了一枝花出來,捏著旋了一圈,垂眸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笑道:“怎麼今天送了這樣的花,可不吉利1。”
說著他就捏著花走到書案後坐下,從書架取出的書被他隨意放在桌案上的一角,然後抽出一張箋紙鋪在桌面上,垂頭忙活起來。
再看宮內的段嚴玉。
尊貴的攝政王今日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食案上的酒被他喝空了好幾壺,惹得龍椅上的皇帝都頻頻看了他好幾眼。
段璟還問:“皇叔,今日七殿下怎麼沒有一起進宮赴宴?”
段嚴玉已然微醺,根本沒聽到皇帝的聲音,還是離他最近的一位大臣悄悄偏頭提醒了兩句。
“王爺,王爺,陛下問您呢。”
段嚴玉:“啊?”
少見段嚴玉這副模樣,年少的帝王挑了挑眉,又重複問了一遍。
段嚴玉眼中一片迷離,愣了片刻才回答道:“哦,他病了。”
就此一句,沒了。
段璟還等著他這位皇叔繼續說兩句呢,哪知道他壓根沒打算再開口,反倒偏頭又朝宮女討了一壺酒,滿杯飲盡。
他連喝三杯後又滿了一杯,然後站起身端盞朝著高位上的太後敬去。
“今日聖壽節,祝太後鳳體安康,如松鶴長青。”
霍湘寧與段嚴玉的關系並不好,此刻聽了這句話也只是略頷了頷首,一句話沒說。
席上的段嚴玉一口喝光杯中酒,丟下杯子就說道:“臣今日不勝酒力,先行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