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病人。”

“我也去，我也去。”

門診室的醫生們一窩蜂地爭先恐後逃離這間恐怖的屋子，而坐在塞西爾面前的院長絕望的看著拋棄他的下屬們，僵硬地翻開面前的病歷單：“請，請講述下，您，您的情況。”

染著血就像是人類掙紮留下的掌印染在病歷本上，藍儂坐在塞西爾身旁，他是看不見的，禮貌的對著醫生微笑，視線在病歷本上掠過。

掛著笑容的院長默默地撕下了染血的這一頁，扔在了身後，身後的櫃子裡伸出一隻手臂，悄悄的小心翼翼將病歷單拖了進去，就怕發生一點聲響。

塞西爾將藍儂給他描述的情況又講了一遍。

裝模作樣在病歷單上塗塗畫畫的院長抬起臉，顫抖地看著塞西爾，試探著說道：“治，治不好？”

藍儂坐在一旁，他聞言整個人都向前傾，緊張地無以複加：“治不好嗎，醫生？”

握在醫生手上那隻帶血的筆猛地斷開，穿著白大褂的院長差點跳起來，他看向塞西爾似笑非笑的臉，趕緊瘋狂點頭：“治！絕對能治！啊，這是，這是！”

這是啥，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院長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快要結束在這裡，額頭全是冷汗，他怎麼知道這位神靈究竟是生的什麼病！

藍儂趴在桌子上，緊張地面對著醫生的方向：“是什麼病啊，醫生！”

抖如篩糠，感覺自己要跟那支筆一樣爆掉的院長，看到自己門診上懸掛的神經科，他突然福至心靈大喊道：“是精神病！呸，不是，是人格分裂！”

在人類社會中，精神病不是受歡迎的稱呼，院長趕緊換一個，冒著冷汗諂媚地看向塞西爾。

藍儂聽到了他預料的答案，就好像是高懸的那一隻靴子終於落地，內心不知道是個什麼複雜滋味，“醫生，這病有痊癒的可能嗎，有病人被治癒過嗎？”

“有的，有的，我給你看！”不敢再亂說話的院長碎碎念，痊癒的案例，痊癒的案例，他瘋狂的翻閱病歷，試圖找到一個痊癒的案例。

該死的，全是斷手斷腳的肢解案例，哪裡有什麼痊癒的案例！這恐怖的神靈要治病為什麼要來他的醫院啊！他們醫院只會肢解病人物理醫治對方啊！

終於在猶如血腥小說的病歷單中找到一個出院的案例，“這個，這個，這個小喬治先生，他有精神紊亂，經常發瘋攻擊人，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誰，經過我們的努力治療，終於痊癒出院了！”

院長興高采烈的將病歷單遞給藍儂，見藍儂是個盲人，又畢恭畢敬地將染血的病歷單遞給塞西爾：“您看看。”

塞西爾接過病歷單，掃一眼汗如雨下的院長，見到病歷單上的逃離本院被劃掉，改成痊癒出院，微笑著點點頭：“不錯，我看這位小喬治先生也沒有住院，僅僅只是吃藥就得到痊癒，你們真是醫術精湛。”

院長瞬間懂了塞西爾的意思，嚴肅點頭：“沒錯，我院是本區最好的醫院，從我們這裡送走的病人不計其數，只要是我們的病人，就沒有再犯病的後顧之憂。”

說著院長面向塞西爾，恭恭敬敬就差站起來鞠躬：“您看吃多大的劑量合適？”

藍儂將病例單拿過去，單子上寫的不是盲文，他也就無法瞭解具體寫的什麼，他對著醫生皺眉道：“劑量不是你們醫生看著開嗎？”

院長掛著笑容的臉一僵，他捂著嘴含糊道：“我是說，以前可有服用藥品的經歷，要按著劑量來的，按著劑量來。”

藍儂這才放下心，特別是聽到有痊癒的案例，忐忑的心也放下了，對著醫生感激道：“謝謝您，我們會好好吃藥，按時複診的。”

聞言，院長一僵，低著頭狠狠地握住了桌下的手術刀，才沒有痛哭出聲：“不，不客氣，去開藥吧。”

藍儂還想再繼續打聽關於人格分裂的病情，他轉頭對塞西爾說道：“塞西爾，你先出去等我吧，我跟醫生再聊聊。”

塞西爾看一眼鬼院長，在對方緊張的目光下起身吻了吻藍儂臉頰：“好的，我在外面等你。”

等到塞西爾出去，藍儂像每一個關心愛人的家屬那樣，又問了些關於塞西爾病情的具體情況，以及以前痊癒出院的小喬治先生，確定這個病真的有完全治癒的可能，才終於放下心來。

藍儂站起來，他對著醫生感激的點點頭：“謝謝您，您真是個好醫生。”

院長看看站在門外注視著自己的可怕存在，嚥著口水道：“不，不客氣。”

直到快要離去時，藍儂才終於再次升起勇氣，他握緊手中的柺杖，剋制而迷茫的問道：“醫生，你看我，像是瘋子嗎？”

那些沒日沒夜的尋找曾經日日夜夜地折磨著藍儂，他在別人口中是個冷血的怪物，是隻會微笑翻過沿途阻礙的怪人，他是不是也已經在無望的尋找與等待中瘋狂，只是自己卻並不知情。

站在門外的塞西爾聞言猛地握緊了走廊的扶手，看向藍儂單薄而脆弱的背影。

坐在桌子後的鬼院長仰頭看向眼前的人類，以及這個人類身後沉默站立的神靈，他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