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沒有母親，是父親將我養大，十四年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父親最後的眼神，他留下的長弓我一直保留著……”

茍永在腦海中翻出一點遙遠的記憶，十四年前救下安德魯時，少年的安德魯就揹著那把長弓，原來這麼多年，安德魯都保留著那一把弓箭，在幻夢境的險境裡，安德魯下意識將父親留下的長弓變幻了出來。

茍永神情複雜，轉頭看了看畫中揹著屍體的安德魯。

低著頭的安德魯神情痛苦：“對不起，隊長，是我放不下，是我不願意醒來，所以兔子才一直沒有出現，是我的錯……”

茍永神情變換掙紮，他最後拍了怕安德魯肩膀，沒有責怪安德魯，只是問道：“那你還願意醒來嗎？”

安德魯神情迷茫：“我不知道，隊長，我不知道，我想要醒來的，但我放不下，我揹著他，彷彿這是自己生長的肢體，我放不下他，醒不過來，隊長，我醒不過來！”

“我多麼渴望他能夠複活，我想要告訴他，我長大了！”安德魯捂著臉痛哭流涕，他無法做出抉擇，他站在懸崖的兩邊，四周都是深淵，進退都是粉身碎骨。

茍永抿了抿嘴，他沒說話，摟著如同孩童般痛哭的安德魯，拍了拍安德魯後背。

威爾遜摸了摸鼻子，他原本只是想隱晦的提醒安德魯，沒想到事情發展成這樣，神靈落在了他的畫布，他遮掩不住的。

畫室裡除了安德魯的哭聲沒有別的聲音，跳脫的三花貓和迷魅鼠都沒有說話，一貫刻薄的羅伊從茍永頭上爬起來，擔憂的看著安德魯。

藍儂握著柺杖聽著周圍的聲響，與塞西爾安靜的站在一起，塞西爾轉頭看過去，見到藍儂臉上平靜的神情，他心中一緊，用力握住了愛人的手掌。

就像以往，藍儂渴望回家的愛人能夠愛他一樣，如今塞西爾終於懂得了那時藍儂的感受，明明最親密的愛人就在身邊，卻那麼遙遠，遠的彷彿在天邊。

這一刻，塞西爾竟然開始幻想，如果他的愛人只是人類就好了，而自己，也只是這個世界最平凡的人類之一，他們不是神靈，沒有宇宙中心的大殿，他們只是兩個相愛的人類就好了。

寂靜的畫室裡，安德魯慢慢停下哭聲，他抬頭看了看威爾遜的畫，又看向茍永，低著頭低聲道：“對不起，隊長。”

“我太自私了。”

茍永拍了拍安德魯肩膀，他想要回家，他的媽媽還在家中等他，但茍永無法為安德魯做出選擇。

轉過頭看向威爾遜，茍永問道：“現在怎麼辦？”

都到這一步了，威爾遜不再賣關子：“如果安德魯想要醒來，那麼兔子就會出現，兔子會讓你們做出選擇，你們可以選擇留下還是離開，但獲得幻夢境饋贈的異鄉人離開，需要將幻夢境贈予的一切歸還。”

“你們確定要離開嗎？幻夢境的禮物不是那麼好拿的。”

茍永問道：“會付出什麼代價？”

威爾遜看向安德魯：“離開幻夢境後，幻夢境會收回賜予的一切，獲得禮物的異鄉人，他們的血肉和靈魂將融入在幻夢境中，成為這個世界的養料。”

茍永聞言悚然一驚，他看著安德魯，艱難道：“要不你就留在這吧，至少……”

安德魯看著茍永露出慘烈的笑容：“可是隊長，這是夢啊。”

茍永恍然，他喃喃自語，這是夢啊，是啊，夢總會醒的。

當初選擇留下的威爾遜露出悵然的神情，是啊，這是夢啊，拋棄一切留在美夢中，活在夢裡的人類究竟值不值得呢。

隨著茍永的低語，窗外陰沉了下來，天空開始閃雷，烏雲遮蔽了四周。

黑沉沉的烏雲中，威爾遜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安德魯聽到敲門聲猛的抬起頭，他看向茍永又看向屋外，微不可見的顫抖一下，他努力打起精神看向四周，所有人都看著安德魯，就像是在等他做出抉擇。

安德魯默默看著所有人，然後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