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疆坐在謝鈺京的身邊。
就算來參加派對,拿到的身份也只是純種人類。
深灰色的西裝套裝襯出他穩定的氣場, 看起來斯文儒雅極了。是尊貴又有修養的紳士。
置身事外的冷靜在他身上體現得極其清晰,顯而易見,他對這個怪誕血腥主題的派對完全不感興趣。
謝鈺京從他們口中得知,派對的前置背景是惡魔和人類的禁忌之戀。
很俗套的戲碼。
人類愛上惡魔,身為貴族的他和家族斷絕聯系,苦苦練習魔法陣和惡魔見面,甚至甘願赴死下地獄。惡魔伸出手擁抱了他,於是他們喜結連理。
沈文疆對這個故事的評價是,“他們的感情不對等,幸福來自傾斜的付出,很難長久。”
謝鈺京問,“為什麼一定要對等?”
“如果我是惡魔,人類對我來說只是這麼一隻小小的蟲子。”他比劃起來,眯著眼,把手指頭捏出一道小縫,“只有這麼小。”
鬥篷陰影下的臉孔美麗怪詭,沈文疆視線很模糊,看不清。但正因為看不清,所以惡魔的歪理囈語如同細細的一尾蛇鑽入他的耳孔裡。
“他實在太弱、太小、太不值一提。這樣的人,我的人生中還會遇到很多很多。這個人類只會是我逗趣的玩具,雖然我懶得去見他,可是他每次想見我的時候,我都會回應呀;他非要找死,來地獄找我,我就一定要搭理他嗎——但我願意和他結婚,這已經是我的偏愛啦。”
沈文疆並沒有反駁,但察覺到一種觀念上的對撞。
謝鈺京自有一套規則,所以和他說話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輕笑,手指在膝蓋上輕敲了下,儒雅英俊的臉孔在光線下有著清正寡淡的貴氣感。視線看著來來往往的惡魔和人類,“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經不起推敲的。”
“當然了。”
謝鈺京像一個真正的惡魔,口中會吐出帶有蠱惑性的言語。
他瓷玉白骨般的手託著臉頰,耷拉濃黑的睫毛,用他的歪理告訴他。
“按照這種說法,純潔的小雛菊、浪漫的玫瑰、象徵親情的康乃馨,也統統只是植物的生,殖器,要是送花的時候都這麼想,那送花人的心意該被放置在什麼地方。”
“深入思考所有事情是很累的。”
謝鈺京的表情很淡,也安靜。
睫毛上像掛著蜘蛛織網,灰色的陰翳蒙在臉上,那張穠豔的臉上顯出灰燼般的冷淡來。
像被雨水浸潤的紙張,字跡緩緩洇濕開。
他說的話,在舊紙張的纖維裡蔓延爬行。
沈文疆看到他無情邪惡、與生俱來的一面。
他平時陰暗扭曲的視線帶來的強炙熱感,其實遠沒有冷漠的十分之一強烈。
但謝鈺京對自己的特別一無所知。
甚至絞盡腦汁給沈文疆想了個例子。
“就比如——”
他豎起手指,轉過身,鬥篷因為他抬起的胳膊掀起晃動。
頭頂都好像亮起燈泡,認真地看他。
“你看到我會想到我以前一個什麼樣的嬰兒嗎;現在我給你一巴掌的話,你會去想這隻手之前還扇過誰嗎?”
沈文疆眉峰挑起,略沉凝銳氣的眉眼在摘掉眼鏡之後很有氣場。他輕笑起來,手指輕抵著嘴唇。
“這恐怕不是恰當的例子。”
……